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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前告别會:歡迎親朋好友送别自己

时间:2024-08-08 06:10:09


   

  年少約定捐獻遺體


   

  雙胞胎弟弟罹患絕症


   

  2014年4月17日,正在廣州家裡拉小提琴的林福松手機突然急促地響了起來,他接過一聽,竟是弟妹的哭腔:“大林哥,你快來吧,福溪被确診為肝癌晚期!你快來看看他吧。”


   

  林福溪是林福松的孿生弟弟,是貴州市六盤水化工廠的一名普通職工。1955年出生的他,雖然隻比林福松晚生15分鐘,但打小開始,兩兄弟長得像一個模子刻下來的。平日裡兄弟倆兒感情甚好,他們有着共同的愛好,都喜歡科普、音樂。


   

  四十多年前,為了支援三線建設,他們從安徽老家來到貴州,并在貴州清鎮安家。當時單位地處偏僻,兩兄弟沒事就到當地郵局看看雜志,一看就是半天。有一天,從科普雜志上看到一篇關于死亡捐獻的文章,林福溪饒有興趣地問哥哥:“哥,人死了就沒了,如果讓你捐獻遺體,你會嗎?”林福松并沒有意識到弟弟的認真,便随便回答說:“弟,一般情況,很多人是不會接受的。”林福溪不解,連忙問道:“這是人的死亡規律,為什麼不會呢?”林福松一愣,想到将來每個人都要面對死亡,他覺得應該跟弟弟探讨下,于是解釋道:“弟,人死了,遺體在,我們親人可以和他告别,但如果捐了,就直接拉走了……”林福溪卻不以為然地看着哥哥:“哥,可如果捐了遺體,不僅不鋪張浪費,還能給社會造福。何樂而不為?”就這樣,弟弟最終說服林福松達成約定,将來生命走到盡頭時都要捐獻遺體。


   

  1984年,林福溪和本廠的姑娘于秀豔喜結連理。次年,兒子出生了。而林福松卻一直沒找到自己的緣分,但這并不妨礙兩個兄弟的感情,他們依然在一起探讨科學,吹拉彈唱。2012年7月,林福松由于工種原因,提前退休到廣東,陪母親一起生活。此時,林福溪的兒子在同濟大學已研究生畢業,在廣州海洋地質調查局工作。而林福溪還有幾年也快退休了,他和妻子商量着等他退休了,就到廣東去享受天倫之樂。2014年春節,林福溪到廣州看望母親時,兩兄弟再次相聚,林福松很輕松地說:“弟,到時候我們又可以好好在一起了,我又有知音了!”林福溪點了點頭,也盼望着這一天。


   

  然而,2014年3月,一直健康硬朗的林福溪突然感覺腹部疼痛難忍。3月16日,在妻子的陪同下,他到貴陽市腫瘤醫院做了檢查,結果令他跌入萬丈深淵:他被确診為肝癌,并且出現衰竭,任何治療都無濟于事……


   

  接完弟妹的電話,第二天下午4點,林福松風塵仆仆地趕到貴陽市腫瘤醫院。途中,他一遍遍預想和弟弟見面的情景,他心想弟弟肯定會擁抱着他痛哭一場。到了病房,護士正在給弟弟量體溫,可林福溪卻輕松地開着玩笑,逗得護士們咯咯直笑。見到林福松,林福溪連忙欠身,微笑着說:“哥,你來啦,好久沒見,讓我想死你了!”然後,示意他坐下。之後,又談笑風生起來。林福松很吃驚,他沒想到弟弟不僅沒哭,更沒有擁抱他,向他淚訴。林福松心裡陣陣刺痛,他聲音有些顫抖地問:“回來了嗎?”弟妹于秀豔紅着眼圈應答:“說請了探親假,明天回來!”


   

  第二天,林福松見到滿臉愁雲的侄兒。侄兒見面就問他:“叔,爸怎麼樣了?他心情如何?”林福松眼圈一紅,極力忍着淚說:“你爸就不是人,親朋好友來了一撥又一撥,他居然一點淚都沒,跟他們盡開玩笑哩。”“叔,我爸怎麼成這樣了,難道就真的一點都不怕?”林福松搖搖頭說:“孩子,都說我最了解你爸,可這次他太淡定了,讓我都不認識他!”


   

  令林福松更想不到的是,當天晚上,他一個人在病房照顧弟弟時,林福溪突然對他說:“哥,我知道我快要走了,你可不要忘記我們當初的約定!”約定?林福松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還沒等他發問,林福溪就說:“我們當初說的一起捐獻遺體,為社會做貢獻啊!”弟弟這分明是在安排後事呀!林福松一愣,繼而開玩笑道:“你捐了,就不怕醫生在你身上千刀萬剮啊!”林福溪聽了更樂了:“隻要給他們貢獻多,千刀萬剮算啥!”


   

  第二天,林福溪将這事跟兒子和妻子說了,盡管開明的兒子認同父親的想法,可于秀豔卻無論如何不能接受,她覺得他們就是一個平凡而普通的老百姓家庭,丈夫沒必要這樣做。林福溪理解妻子,他盡力地勸說執著地堅持着。見丈夫執意如此,又怕影響他的情緒,于秀豔隻得含淚同意他的做法。


   

  笑對死神踐行約定


   

  堅持舉辦生前告别會


   

  這天中午時分,林福松聯系到一個曾經在紅十字會的志願者請求他幫忙,那個志願者便給他又介紹一個叫程德忠的老志願者。程德忠是貴州省紅十字會捐獻遺體服務隊隊長,接到電話後,他迅速來到醫院。在病房裡,見到了面帶微笑的林福溪。他拿出手提電腦,準備給林福溪播放關于捐獻的宣傳知識視頻。可還沒等他打開,林福溪就微笑着打斷道:“老先生,捐獻知識我們都懂,我有思想準備,你直接給我辦就是了!”程德忠很吃驚:“我做過很多捐獻服務工作,還沒見過死亡之前,像你這樣平靜的人呢!”一旁的林福松莞爾一笑,因為老先生不知道弟弟早在多年前已和他有過約定了。


   

  第二天,紅十字會的幾個工作人員給林福溪辦了捐獻手續,林福溪非常高興,還特意和哥哥留影記念。當笑容燦爛的孿生兄弟定格在鏡頭前時,護士們争相看他們的相片,樂翻了天:“他倆真是太像了,幾乎讓我們認不出來了!”林福松笑不出來,他隻想哭。夜深人靜守着弟弟床前的他,看了一遍又一遍的弟弟。多麼好的弟弟呀,可他卻可能再也永遠見不到他了。如果弟弟沒得絕症,該是多好啊!


   

  就在林福松全心陪弟弟度過最後的時光時,林福溪又做出一個令人不思議的決定。這天,程德忠特意來醫院看望他。閑聊中,他們又談到生死的話題。程德忠提到《非誠勿擾2》的李香山開生前追悼會的電影鏡頭:“活着是一種修行……怕死,像走夜路、敲黑門,你不知道後面是五彩世界,還是萬丈深淵,怕一腳踏空,怕不是結束,而是開始……死是另一種存在……”“真是太經典了!”林福溪當即脫口而出說道:“我也要舉辦一場人生告别會。對于我們老百姓來說,人死了拉到火葬場前,親朋好友擺個三五天告别下,算是送完最後一程。可我要捐獻了,就沒這種機會開追悼會了,不如提前送我一程……”這正迎合了多年做捐獻服務的程德忠老先生的心意,一旁的林福松也覺得弟弟說得有道理,雙手支持他的想法。然而興奮之餘,程德忠還是猶豫地說:“你還是和家人商量好,如果同意了,我就負責給你辦!”


   

  理解弟弟的林福松當然爽快地答應了。然而,弟弟決定為自己舉辦人生告别會,這樣的場面畢竟隻有在電影劇本中才出現,現實生活中至今在全中國還沒有人做過。對此,林福松又不禁有點擔心,首先弟弟的家庭能接受嗎?果然擔心成了現實,聽到這樣的決定,弟妹于秀豔和侄兒根本無法接受。可令林福松沒想到的是,侄兒很快被弟弟說服了,可弟妹卻無論如何不能接受。林福松知道這事外人都不能理解,何況是家人?他想幫弟弟勸說勸說,可這種事,他又如何向弟妹開這個口呢?


   

  就在他為弟弟擔心時,林福溪試着再次跟妻子商量,可于秀豔還是搖頭啜泣道:“老公,你是我最親近的人,我們相濡以沫了一輩子,你捐獻遺體,為社會做貢獻,我就不說了。可如今你要提前辦追悼會,讓我送别你,這種生離死别,你是拿刀捅我的心,我真的辦不到……”說着,

她又哭了起來。林福溪理解妻子的心,他耐心地對妻子說:“老婆,毛毛蟲不在了,蝴蝶出來了。這是人生的死亡規律,提前送我一程,這些善,這些好,我都會記得,我沒了,但這信息還在,可作為來世相聚的依據。”妻子聽了更是掩面而泣:“可是,我真是無法面對這樣的場面,我從情感上無法接受……”“那你不要參加,這樣可以嗎?”林福溪幾乎哀求道。最終,于秀豔同意了丈夫的想法,但她不出席追悼會。林福松聞訊後,他對弟弟充滿了敬佩,如果是他,他未必能做到這麼坦然啊!


   

  不久,由于探親假到期,侄兒回到廣州。林福松就一邊照顧弟弟,一邊幫他操辦他的生前告别會。一天,林福溪見哥哥忙得滿頭大汗,便不好意思地對他說:“哥,我這邊能撐得住,你就專門幫我準備告别會吧!”林福松佯裝輕松地說:“沒事,我行的。”說完,林福松内心就五味雜陳了。


   

  其實,身體累沒事,關鍵他發愁的是弟弟的這次告别會能圓滿嗎?原來,就在林福溪決定為自己舉辦人生閉幕的告别會時,這事傳到了單位,頓時炸開了鍋,很快引起了震動。有人認為讓活着的人送活着的人這樣不妥,且不談對不對,首先很多人從情感上接受不了,更有人認為這真是太殘忍了!可這種人生告别會不能發邀請,又不能向别人解釋,隻能自發自願來參加。萬一沒人來,弟弟如何能心安?可如果他主動通知别人來參加,這不就成了笑話?還有母親已經80歲了,這事更不能讓她知道。


   

  再三尋思後,林福松知道他所能做的,就是當朋友好友跟他閑磕時,他盡可能将将弟弟的意願以及死亡的意義向大家講解。于是,隻要弟弟在醫院有人照顧時,他就回單位走動走動,見見好友。漸漸地,一傳十,十傳百,有人不解,但更多的鄰居們和親友們還是對林福溪的這種精神豎起了大拇指。


   

  2014年5月18日,一場溫暖的生前追悼會,在貴州省腫瘤醫院如期舉行了。一幅長長的條幅上寫着幾個醒目的大字:“生如夏花,感恩生命。林福溪先生親友告别會。”那天一大早,容納兩百多人的會議室竟早已濟濟一堂。原來,大家雖然從情感上不能接受這樣的告别方式,但經過程德忠和醫院多方努力及林福松的閑聊,很多人了解到林福溪的意願,又想到多年感情的好友快要沒了,大家都覺得他敢于面對死亡,何不快快樂樂地送他一程。于是,親朋好友及陌生人都自發自願帶着祝福和鮮花來到會場。會場上的親朋好友們紛紛忙開,他們陸續在長達4米的“送林福溪的一句話”留言冊上,為他留下自己衷心的祝福……


   

  送别自己平靜離去


   

  人生閉幕溫馨厚重


   

  此時,林福溪還在病房裡,他洗了臉,刮了胡子,換上他最喜歡的夾克和西褲,對着鏡子走了幾步。林福松就在一旁幫他參謀着,直到他最滿意。大約十點鐘左右,由于腳腫,插着氧氣的林福溪沒能穿上他最喜歡的皮鞋,而是穿着拖鞋出席自己的人生告别會。在醫生護士的攙扶下,林福溪緩緩地走進會議室,會場裡的人頓時響起了最熱烈的掌聲。


   

  憔悴的林福溪看到80歲的老科長來了,40多年的同事來了,20多年的鄰居大姐來了,曾經同窗的同學來了,看着長大的孩子們也來了……林福溪眉宇中雖然透露出虛弱,但從始至終仍滿臉微笑,他的聲音很小很輕,但他很欣慰。随後,他和哥哥找了一個地方,坐在台下傾聽前來出席告别會的200名親友,回憶着自己和他們曾經的故事。就這樣,林福溪以生前告别會的方式,為自己的人生主持閉幕,感染了現場的每一個人。


   

  然而,整個會場最悲痛的莫過于從小一起長大的雙胞胎哥哥林福松。他雖然此時跟弟弟有說有笑,但内心卻悲痛萬分。畢竟,與他志同道合的孿生親兄弟才58歲啊!可他知道這一切都是自然規律,每個人都需要經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拿出他心愛的小提琴,給弟弟拉一曲他最喜歡的《真的好想你》:“真的好想你\我在夜裡呼喚黎明\ 追月的彩雲喲也知道我的心\默默地為我送溫馨……”


   

  歌聲飛揚,曲調悲壯。它代表很多人的心,也更代表了情深意重的哥哥的心。想起兄弟倆兒一起擡水的情景,想起他們一起探讨科學的日子,一直微笑示人的林福松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淚如泉湧……此時,全場氣氛也達到高潮,現場的人無不掉淚。親友們紛紛拿着象征祝福的康乃馨,一一獻給林福溪,給他加油鼓氣。然後,林福溪用擁抱和每個人告别。最後,他在醫護人員的陪伴下回到病房。


   

  為弟弟了卻心願後,林福松就一心一意守候在弟弟的身邊。2014年5月26日早上,林福溪的生命進入倒計時,病房隻剩下兄弟倆,林福溪拉着林福松的手,說:“哥,我快要走了,你千萬别忘記,我給你交代的重要的事情。”林福松愣住了:“最重要的事情,不都辦完了嗎?難道是錢放在哪兒了?兒子、老婆?”過了好一會兒,林福松還是為難地搖頭道:“弟,我真的想不出來!”林福溪鄭重地輕聲道:“哥,捐獻的事,你千萬要幫我捐成!”那一瞬間,林福松失聲痛哭起來:“弟,你真的不是人!”


   

  2014年5月27日,林福溪閉上雙眼,永遠地離開了人世。考慮到器官移植的時效性和對弟弟的承諾,林福松當即撥通了醫院負責遺體捐獻部門的電話。很快,醫院來了兩個醫生。弟妹和侄兒悲恸萬分,林福松也真想撲上去,再多留弟弟一刻看看他。但他知道不能,這是弟弟的遺願,他将弟弟的遺體擡上了車子,莊嚴地目送車子離去,送走他最後一程。


   

  林福溪雖然走了,愛的正能量還在繼續,很多沒有參加人生告别會的親友打電話給林福松,不禁責怪起來:“大林子,你真是不像話,小林子這麼大的事,都不告訴我們一聲!”林福松尴尬得快哭了,都不知道如何回答他們。更令林福松覺得遺憾的是,由于弟弟患有肝癌,而捐獻角膜有四項不能捐:乙肝、丙肝、艾滋病、梅毒。所以,弟弟都捐不成。但盡管如此,醫院的醫生們專門研究了兩三天,準備把林福溪的眼角膜取下冷凍,方便其他眼疾病患。可醫院最終考慮效果不好,最終林福溪的眼角膜也沒捐成,最後醫院将他的遺體捐到了醫學院。聽到這消息,林福松心裡很難過,但他很快就釋然了:因為天堂的弟弟看似沒有捐獻任何器官,但他做了一項比捐獻器官還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愛和正能量的傳遞。他的離開和人生的告别會将會給更多人面對死亡以深深的啟示和思考。


   

  對于這樣全國首例的生前追悼會,如果放置于我們自己的身上,很多人都難以接受。但也要想一想,我們絕大多數人這一輩子,都無法親自去體驗和經曆自己的追悼會。既然死亡不可避免,我們為何不像林福溪一樣勇敢地面對死亡?雖然這種做法令人難以接受,但他的人生告别會的意義重大而深遠,給我們上了一堂生動而厚重的死亡教育和生命教育的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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