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書

雜誌

保存到桌面 | 簡體人人書 | 手機版
傳記回憶文學理論偵探推理驚悚懸疑詩歌戲曲雜文隨筆小故事書評雜誌
人人書 > 雜誌 > 交往之困:社會進步的“副産品”

交往之困:社會進步的“副産品”

時間:2024-10-22 08:08:30

2016年春節,張明再次被催婚擊中。這一次,他切實地感受到自己可能真的“被剩下”了:36年來,還未有過像樣的戀愛經曆,更别提結婚對象了。

張明在一家互聯網創業公司工作,根本沒有周末。在他印象中,自己從來沒有想過在立業前結婚。作為程序員的他,性格内向,不善言辭。張明告訴記者,自己幹脆斷了談戀愛的心思,一心撲在公司工作上。張明的情況稱得上是一二線城市一些大齡未婚青年的一個代表。

“我們的大部分客戶屬于大齡未婚青年,且呈現逐年遞增趨勢。”在婚戀網站世紀佳緣廣州服務經理王微看來,缺乏充分、活躍的社交關系讓一些人無法擺脫“心靈孤島”,不會與人交談成為不少大齡青年單身的原因之一。

交談,本是一項基本的社交技能,長期以來,卻成了困擾許多人的難題。

不會交談

從廣州天河體育中心到珠江新城的地鐵3号線上,張明坐1站的時間需要10分鐘,因為他每天上班要同2000多人“競争”才能擠上地鐵。地鐵車廂裡同樣擁擠,距離近得猶如人們在“交頭接耳”。為避免尴尬,張明與所有人一樣,站穩抓牢後的第一件事基本就是掏出手機。

因為從事的工種,他在工作上接觸到的異性不多。除了編程,他幾乎沒有工夫去培養其他興趣愛好,在與異性交往時“不知道聊什麼”,成了他的一大困惑。

據2015年《中國青年報》社會調查中心的一項調查,關于社交障礙,占比最多的受訪者(44.1%)認為“找不到共同話題”,其次是害怕暴露自己的弱點(39.8%)。受訪者的其他社交困境和障礙還包括怕打擾他人(33.7%)、缺乏幽默感(31.8%)、羞于展示自己的長處(30.0%)、習慣以自我為中心(19.2%)、總擔心他人有敵意(13.4%)等。

世紀佳緣CEO吳琳光對記者說,“我總結出此類人群的三點通病:自我意識較強,挑剔他人;性格内向,無法推動話題;過于莽撞,不經意間得罪對方。”

生活環境也是造成交談障礙的一個原因。“80後”“90後”在成長過程中既遇到了獨生子女政策,又迎來了互聯網大發展時代。

“在北上廣一線城市,大多數‘80後’客戶是獨生子女。”吳琳光說,獨生子女在家庭教育中很早就被父母告知“不要随便給陌生人開門”“不要跟陌生人說話”,長大後,他們中的不少人成了難以開口跟陌生人說話的人。

“90後”李詩欣也是獨生子女,她對此感受頗深。“我們獨自在家的時候,大多數時候泡在網上,是見不到陌生人的,就是所謂的‘禦宅族’吧。”她說,她童年最熟悉的朋友除了同學就是“網友”。

獨生子女政策加上網絡的興起,讓越來越多的孩子“宅”在家裡,現實社會結識陌生人的機會不多。“宅”的生活方式帶來了面對面表達能力的退化,不太會使用長句子和精确詞彙表達屬于自己的感受和思想,這導緻了他們在人際交往中的溝通障礙。

無功利不交往

李佳妮是一名工作在一線城市的大齡未婚女青年,她性格活潑開朗,不存在交際障礙,可她的問題在于“不想交談”。

2011年,她進入一家金融機構上班,月入過萬,衣食無憂。父母不斷催促她早點戀愛結婚,她卻總以打太極的方式推脫開。

“金融機構本來工作壓力就大,每天加班,有時周末也不能休息,根本沒時間談戀愛。再加上周圍的同事也都單着,就不再着急了。”她說。

她的結論是理想中的結婚對象太難找了。“我碩士畢業,已經在廣州買了一套房子,我理想中的結婚對象至少要‘門當戶對’。”

“但大部分都不是很滿意。所以,我越來越厭倦相親了。”李佳妮告訴記者。

目前在中國傳統的主流婚戀模式“相親”中,交往加進了功利元素。

芝加哥大學著名經濟學家加裡·貝克爾在他的研究中總結出一套“相稱婚配”理論。他認為,“一個有效的婚姻市場總是有完全相稱的婚配,高質量的男子和高質量的女子結婚,低質量的男子和低質量的女子成親。盡管有時不相稱婚配也很重要。”

在他看來,一個有效率的婚戀市場也遵循等價交換、互惠互利、利益最大化等市場經濟的運行規律。

加裡的理論實質上就是中國過去所說的“門當戶對”:很多時候,相親的前提要建立在等價交換、利益最大化基礎上。雖然有點難以接受,卻實實在在地發生着。

“有房有車成了男女成功交往的保障之一。”王微告訴記者。

社會轉型伴生品

不會交談和功利性強,讓數量不少的城市适婚白領陷入“交談無力”的沼澤,導緻結婚難的尴尬。

在廣西師範大學社會學博士肖富群看來,這種大齡未婚現象背後,具有社會原因。

“為了追求事業的成功,他們較長時間的求學、頻繁的流動以及繁忙的工作,推遲和擠占了他們的婚戀時間;個人内化的社會擇偶标準,縮小了他們的擇偶範圍;社會婚戀道德環境的某些滑坡,讓他們在婚戀中過于謹慎甚至心存畏懼。”肖富群認為。

社會學博士、中山大學社會學與社會工作系副教授王興周認為,這是社會轉型的伴生品。

當大家都為生存而奮鬥的時候,溫飽、住房的問題自然是主要的。而現在到了相對富裕的階段,工業化和城鎮化加速實現,問題也就變了:隐藏的城市病、工業病、心理病顯現出來了,這是社會發展的必經階段。

“中國正從熟人社會向陌生人社會轉型。”王興周對記者說,“在大城市,人際交往逐漸變得理性化。交談無力、交往障礙是社會進步階段性的‘副産品’。”

社交悖論

針對“80後”大齡未婚青年群體和“90後”新興群體,市場上流行起了交友軟件。

對此,王微這樣評價,“太多的選擇等于沒有選擇。”在她看來,就算在交友軟件上聊得再好,雙方總要見面的。

王微告訴記者,“我們的用戶也可以在上面搭讪、表示好感,但實際上效果并不好。”

而吳琳光發現了一個有意思的悖論:性格内向的人在社交工具上往往表現得異常活躍,而在實際生活中,他們卻總是表現出“交談困難”。

在泡學網活動總監可豪看來,這是由于表達環境不同而導緻的表達差異。

“線上的社交成本幾乎為零,每個人都可以毫無顧忌地塑造心目中的完美形象,因為沒有人知道他是誰,長得什麼樣;回到現實生活中,他們往往會自我設限,或者不自信,表達自然就受到了抑制。”他說。

關于社交悖論産生的原因,新媒體研究學者、南開大學文學院博士農郁認為,在陌生人社會,社交媒體給社會個體帶來了新的社交體驗。匿名社交實際上是一種角色互動,個體的身份是“自定義的”,這個社交空間不受習俗和契約等限制。

在她看來,“我們可以在社交工具裡說任何我們想說的話,沒有限制。因此,交談在線上線下會變得很不同,甚至是相悖的。”

但是,這種沒限制是不是就意味着沒責任呢?這種沒責任的溝通,又會帶來什麼呢?在面對面的實名溝通交流需要承擔責任時,會不會就是一片尴尬呢?


   

熱門書籍

熱門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