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級通知,市領導一周後要來視察。這裡可是遠近聞名的貧困鄉,這可忙壞了鄉政府。
領導視察的路線确定後,鄉裡的Q書記親臨一線指揮。
修道路,刷标語,大掃除。原來坑窪不平、多年失修、群衆屢次反映無果的一條路,因為領導視察要途經,不到三天就平整了、拓寬了、修好了。
群衆都說,還是上級領導好,人還沒有到,破路就修好。
有人向Q書記反映說,春天一場大火燒了沿路數十畝林坡,根據領導視察的路線正好能看見,光秃秃的山,隻見石頭不見樹。Q書記大手一揮:“補!”
來人說:“書記,這大冬天的,樹都落葉了,咋補?”
Q書記發火了:“隻要看見有樹就成,冬天隻有光秃秃的枝幹,不用綠葉。”
一切完成後,美中不足的是領導所視察的豬場,豬有點少,顯不出規模,這可怎麼辦?
Q書記說:“怎麼辦?辦法總比困難多。到全鄉的老百姓家中去借豬,隻要是豬統統借來,規模肯定能上去,這關乎到全鄉的扶貧項目,關乎到上面給咱多少錢啊!”
接着Q書記吩咐,一定要選一頭漂亮的、肥壯的、溫順的豬當好“迎賓員”,屆時領導要詳細看就看這頭豬,要摸着豬頭上鏡頭,就摸這頭豬。
命令下去後,果然從各村組把不少豬趕進了一個豬場,湊成了一個規模浩大的“萬頭豬場”。就像一場特殊的“選美”大賽,從萬頭豬裡又挑選出了一頭“迎賓豬”。洗澡、梳毛,一番打扮後,“迎賓豬”果真光彩照人。
領導到達,一路視察都非常滿意,到豬場後更是連連稱贊鄉裡的生豬産業搞得好。
在豬圈旁,面對鏡頭,領導果真蹲下身子摸了摸那頭豬,瞬間閃光燈亮成一片。這頭豬确實很乖巧,領導一摸它的頭,它就心領神會扭頭對着鏡頭。領導很高興,連聲贊揚:“好豬!好豬!”
領導扭身一走,豬就被趕走,各歸各家,唯獨“迎賓豬”被留了下來。
後來,這頭豬的命運發生了徹底的改變,原來在農家吃的是糠菜,現在它作為重點保護對象,吃的是上等的飼料。
為了顯示它的高貴,顯示它的與衆不同,豬場專門為它修了一個獨立的圈,當時領導的連聲誇贊也被制作成牌匾立在豬圈旁,上書“好豬!好豬!——某某某(來視察的那位領導的姓名)”。
于是,這頭豬又有了另一更高貴的名字:“領導豬”。
“領導豬”成了明星,“領導豬”也成了全鄉的重點豬。這頭豬也忘了自己原本是一頭豬,忘乎所以,得意忘形,每天好吃好喝,享受專人伺候,有時還撒撒嬌拿拿架子。鄉裡的大小領導到豬場後,都會去看看“領導豬”,學着那位市領導視察時的樣子,蹲下身摸着豬的腦袋拍張照,連聲說:“好豬!好豬!”
這是多年前發生在某地的一個幾乎真實的故事。
後來筆者一直想不起,那頭高貴的“領導豬”是如何消失的。是被人宰掉下了菜嗎?肯定不是,因為這不是一頭普通的豬。是自然老死的嗎?也不好說。總之,多年過去,隻記得鄉裡的群衆經常說,這頭豬真有“福氣”。
其實,在當時,大家隻是羨慕這頭豬,卻忽略了一個決定性的前提,這不是一頭普通的豬,這是一頭領導摸過、贊過的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