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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錦添 :探索藝術世界的虛與實

時間:2024-10-20 09:36:32

我不會搞一個中國花紋出來做固定元素。對我來講,虛實并置就會構成形而上美學的可能性

2016年上海當代藝術博物館《葉錦添:流形》藝術大展電影《卧虎藏龍》中,古城牆、竹林、大漠、灰瓦共同組成了一幅巨大的中國風情卷軸畫。這是著名視覺藝術家葉錦添勾勒出的江湖。

憑借這部電影,葉錦添曾獲得奧斯卡“最佳藝術指導”獎。“山水畫,還有中國的建築、書法、庭院等,這都是文人的世界,我們要找回這些東西。”他說。

電影美術之外,葉錦添還遊走于舞台藝術、當代藝術等領域。2016年,葉錦添和導演賴聲川、作曲家盛宗亮一起參與創作了舊金山歌劇院歌劇版《紅樓夢》,這部歌劇在美國受到了歡迎。

美國觀衆到底喜歡怎樣的中國藝術?葉錦添曾和團隊反複讨論,“最後的結論就是,不要現代的、抽象的,一定要中國的、東方的。”

“我認為沒有固定、具體的東方元素。”葉錦添說,他遊走于中國文化的傳統與未來之間,用“虛實并置”的方式表現古典中國,“揣摩如何在世界的話語環境中實現自己的文化價值。”

“女幽”蘊含了很古老的美

《瞭望東方周刊》:你很早就提出了“新東方主義美學”,如何理解這裡面的“新”字?

葉錦添:我發現中國人一直在強調“東方主義”,顯得“東方主義”好像不是我們的東西。我在香港研究《圖蘭朵》等外國十六世紀那些“東方主義”作品的時候,也發覺我們的“東方主義”好像斷層了,一直在吸收的都是他們的“東方主義”。

以前很多所謂對“東方主義”的描述有刻闆性。因為對之前的“東方主義”不滿意,所以我才提出“新東方主義”這麼一個概念。後來,我覺得光研究自己的“東方主義”太狹窄,應該站在全世界的高度上,揣摩如何在世界的話語環境中實現自己的文化價值,由此創造一個新的東方視覺。

《瞭望東方周刊》:你是如何對東方藝術産生興趣的?

葉錦添:我以前在香港理工大學是學攝影專業的,那時候我并不了解古典世界。對東方藝術的興趣,可能是從參與電影《胭脂扣》開始的,我當時對二十世紀三十年代的裝飾性美學十分着迷。

這部電影裡的梅豔芳,身上有一種“女幽”氣質。“女幽”是一種很有靈性的韻味,是很細緻的東方美。

湯顯祖将“女幽”文化表現得特别凄美。其實日本也有女幽文化,三島由紀夫、川端康成的審美裡都有這種東西。

“女幽”文化是怎麼形成的,我還沒研究出來。但我認為“女幽”在中國出現得很早,比如說《洛神賦》裡的洛神,一直在海裡面飄來飄去,找不到岸。文人都很喜歡“女幽”,因為裡面蘊含了很古老的美。

“我重意不重形”

《瞭望東方周刊》:清朝的顔色是喧鬧的,但在你的電影美術代表作品《卧虎藏龍》中,你屏蔽了清朝服飾中最常用的青花瓷元素、建築中的紅柱子元素等,留下的是一個清淡素雅的空間。在電影這種現代藝術媒介中呈現古典中國,這就涉及如何提煉東方元素的問題了。

葉錦添:我認為沒有固定、具體的東方元素。雖然《卧虎藏龍》有強烈的中國山水畫的寫意感,但我所用的是無形的東西,沒有用有形的元素。

我不會搞一個中國花紋出來做固定元素。對我來講,虛實并置就會構成形而上美學的可能性。《瞭望東方周刊》:能否進一步聊一聊你的影視作品中的“虛實并置”?是否可以說,意境是虛的,但生活邏輯是實的?

葉錦添:我重意不重形。每個出現在畫面裡的東西都有其意義和靈性,包括一個痰罐,它自己會解答它是幹嘛的,不用着力于用外觀去告訴人們:這是一個痰罐。

我理解的“時間”跟大家不太一樣。一般人說“時間”要麼是時鐘,要麼是幾年,而我說的“時間”是:如果我坐在宋朝的一條街上,會感覺到什麼?我坐在唐朝的一條街上,又會感覺到什麼?那一分那一秒,我在現場看到什麼?到了特定時空裡,我會關注人走路的速度和講話的方法,會思考某個顔色他們覺得美還是不美,他們的審美跟我們有什麼區别,他們的科學發展到了怎樣程度。再比如說,剛好有一種鐵器,在某個年代特别重要,那麼鐵器在畫面中是怎樣呈現的?每個年代的細節我都會關注。比如喝茶,唐朝人怎麼喝,宋朝人怎麼喝,蒙古人怎麼喝?捕捉到的細節足夠多的時候,就沒有問題了。

《瞭望東方周刊》:你在新版《紅樓夢》中為十二钗設計的額妝,即大家說的“銅錢妝”,提取了昆曲的元素。當時反映比較兩極化,有網友提出“任何一種美都是建立在有真實生活内容的基礎上,

而不是架空的形而上之上。”你如何看待這種批評?

葉錦添:這要看哪一個戲,比如《綠野仙蹤》應該怎麼拍?仙女應該穿什麼衣服?《牡丹亭》裡杜麗娘在後花園的夢境,又該如何用寫實手法表現?拍《紅樓夢》,怎麼表達潇湘館呢?真的搞一個有竹子的庭院就好了嗎?《紅樓夢》是通俗的,王熙鳳劉姥姥都很寫實,講話很直接,但《紅樓夢》又不能太寫實,因為《紅樓夢》是詩意的。曹雪芹時代的文學家、知識分子或多或少都會受到昆曲的影響,小說裡會出現一些非寫實的段落,整體美感的營造也有虛拟的成分,比如《紅樓夢》裡面的“太虛幻境”,還有介乎真幻之間的“黛玉葬花”。

曹雪芹營造的美,是逝去的美,有很重的象征色彩,無法用傳統符号化的方式表達出來。我試圖用一種虛拟的方法來接近那種美,照顧到世界的審美眼光。書裡明确點到的服飾,我們必須在創作裡作一個選擇:就用比較藝術的方法來處理,而不是還原。直接走入曹雪芹的世界,他虛的地方虛,他實的地方實。

葉錦添著名視覺藝術家、電影與舞台美術指導、服裝設計師,曾獲奧斯卡“最佳藝術指導”、英國電影學院“最佳服裝設計”等重量級獎項。

演員在北京保利劇院排練由葉錦添擔任舞美設計的英文歌劇《紅樓夢》薛寶钗也有蕾絲禮服《瞭望東方周刊》:如何讓電影成為中國形象塑造方面的一個強力的力量?

葉錦添:電影是來源于西方的藝術,經由機器拍攝的影像藝術适合表現比較實的東西,比較虛的、意象化的東西是難以被拍出來的。電影人要琢磨這個問題,如何在電影中呈現中國意境。

必須記得中國原來是什麼樣的,中國自古以來是文化中心。現在誘惑很多,我認為一定要把自己的文化中心找回來。

我覺得中國古代的東西,那個無形力量是很吓人的。民間藝術很厲害,曆代都有宮廷畫家和民間畫家,但往往民間藝術的生命力比較強。那些舞文弄墨的士大夫,通過他們的藝術作品,把比較真的世界表現出來。這些藝術是可以被傳承下來的。

另外,我認為在電影藝術創作方面,應該打破一些約束和陳規。比如我曾經為《赤壁》做美術設計,我不要諸葛亮以傳統的“羽扇綸巾”的模樣出現,我想打破那種“少年老成”的感覺。我不想把他設計成“一出場就什麼都猜得中”的感覺。

《瞭望東方周刊》:你既參與電影,又參與電視劇。在你看來,如何讓作為通俗藝術的電視劇更富有藝術質感?

葉錦添:我把電視盒子變成一個殿堂或者劇場,為本來很通俗易懂的東西制造出一種嚴肅感。

我對舞台很熟悉,所以我從舞台的角度來看電視。我會計算人物在電視畫框裡的比例和感覺,會重視人物衣服顔色的密度和手工的密度,事實也證明,這種方法實用。我喜歡看西方電影,尤其是宮廷電影,他們的衣服特别美。這些都會給我啟發。

比如新版《紅樓夢》裡,我在複古的同時也加入了非常多的現代元素,加入了現代的材質,使它産生一種虛幻感。另外我還參考了國際時尚化的年輕人服飾,深入融會在古代的裁剪裡。薛寶钗就有一件全部用蕾絲拼合的禮服。

色彩可以用來講人的故事。我用現代手法,把那些五花八門的色彩歸納成多種情感,重新編排每種顔色所代表的情緒和性格,這樣一來,戲好像跟着衣服一起走,有了一種默契。

在《那年花開月正圓》中,根據孫俪飾演的角色的人生不同階段,我們設計了不同顔色、用料的服裝,甚至使用了不同的刺繡圖案:從少奶奶時期的大家閨秀,到吳家沒落時的務實樸素,再到大當家時期的明亮大氣,貼合人物的成長路徑。

古裝劇吸引我的一點是,衣服與現代人平常穿的不一樣。把一個人裝扮起來,使其和平常的樣子不太一樣,本身就是一個很吸引人的行為。

整體來講,我是用神聖嚴謹的态度來對待電視這個大衆媒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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