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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矜勿喜

時間:2024-10-20 05:04:37

人往往隻能從自己的處境和立場出發,去想象和體會他人的命運

陳思呈:專欄作家,已出版《我虛度的那部分世界》《神仙太寂寞,妖怪很癡情》《每一眼風景都是愉快的邀請》等著作我最近聽到一個論調,來自一個出身、地位、收入都較好的“人生赢家”,他說他認為遇到社會災難的時候,首先應該救的并不是兒童,而是有突出專業技能的人才。他的理由是,國家為了培養這一類人才,花費了巨大的人力物力,但孩子的前途卻是不一定的,他(她)可能是個人才,也可能是一個敗類。

不要以為這名社會精英的言論很少見,他大概代表了不少精英崇拜者的心聲。某新浪微博大V曾發過一條微博戲谑過這種心态,他說,他要和專家、精英們做朋友,因為,他尋思有一天,如果小行星要撞擊地球,聯合國的方舟上空間有限,一大群難民都争相要上,他的專家精英朋友,揮着證書說“我是麻省理工的Ph.D!讓我上船!人類文明要存續!”這樣就能上船。那麼他自己,作為跟班可能也可以跟着上船。

這個想法,就是一個精英主義泛濫之後必然産生的勢利和自保。但世界上并不是隻有這些自保萬歲的精英。這個世界上還有黃毛這種身處底層也願意付出悲憫的人,還有身處王宮也懂得民間疾苦的快樂王子。

快樂王子是王爾德筆下的童話主角。王子錦衣玉食,他自述:

以前我住在逍遙自在的王宮裡,那是個哀愁無法進去的地方。白天人們伴着我在花園裡玩,晚上我在大廳裡領頭跳舞。沿着花園有一堵高高的圍牆,可我從沒想到去圍牆那邊有什麼東西,我身邊的一切太美好了。我的臣仆們都叫我快樂王子。

一切在他死後發生了變化。因為他被做成一個雕塑站在很高的地方,這其實是一個隐喻,隐喻他的立場和視野已經産生了變化,他能看到的,就不僅僅是王宮的牆壁所環繞保護的。他看到這座城市裡的醜惡和貧苦,窮苦的女裁縫正在給緞子衣服繡上西番蓮花,那是她給皇後織的,而她卻沒有錢給生病的孩子買一個桔子。

快樂王子讓小燕子把自己身上釘着的那些寶石啄下來,送給這個病孩子。燕子是他的夥伴,是他眼睛的延伸。因為有了燕子,他看到了更多這樣的窮人。

比如,乞丐們坐在大門口,饑餓的孩子們坐在巷子裡望着昏暗的街道,橋洞裡面兩個孩子相互摟抱着想使彼此溫暖一些,“你們不準躺在這兒,”看守驅趕他們,兩個孩子又跚蹒着朝雨中走去。

世間可能有樂善好施,那是在滿足自己大部分利益之餘的行為,很少有人像快樂王子那樣,使自己最後一無所有。他分掉了自己所有的寶石,變成一個身上灰不溜秋的乞丐一樣的雕像。市長們都說,這個雕像太難看了,把它拿下來燒掉吧。他就被燒掉了。

這是真正的千金散盡并把自己徹底舍棄。佛陀和耶稣有這樣的情懷,在孩子裡面,也常常有這樣的情懷。比如顧城就寫過一首詩,說到一個悲哀的孩子,因為他走進布滿齒輪的城市,看到狹小的街巷、闆棚、每顆低低的心。這樣的赤子之心,正是某些精英主義者所摒棄和遺失的。

人們之所以不能以他人的哀矜為哀,是因為無法體會美國倫理學家羅爾斯假設的那種“無知之幕”。無知之幕的意思是,假如人們都不知自己在社會中處于什麼位置,擁有什麼資源,這個時候,人們就會出于理性,希望有利于那些處于最不利處境的人。如果你處于優越地位,照顧不利者也不會損失慘重,但如果你處于底層,這樣的分配則會使我們仍然活下去。

所以,假如我們能真正意識到,我們歸根到底也是處于無知之幕中,因為我們所擁有的,并非恒久擁有,随時皆可失去,在這樣的思維中,每個人大概都應該哀矜而勿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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