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書

雜誌

保存到桌面 | 簡體人人書 | 手機版
傳記回憶文學理論偵探推理驚悚懸疑詩歌戲曲雜文隨筆小故事書評雜誌
人人書 > 雜誌 > 新老港漂們的“香港夢”

新老港漂們的“香港夢”

時間:2024-10-19 05:36:37

@視覺中國圖9月24日晚十點,26歲的内地青年Peter終于從酒醉中解脫,補發了一條朋友圈:“中秋快樂!”配圖是前一晚和室友們到港島中環一家KTV歡聚的場面。這是Peter來香港後的第二個中秋。今年夏天,他從香港城市大學碩士畢業後,順利拿到留港簽證,成了一名保險新丁。

在Peter忍受酒精之苦的同時,大他一輪的耿春亞正載着家人,沿新界的城門河兜風。四歲的女兒提着燈籠,看着天邊時隐時現的月亮,聽媽媽講嫦娥奔月的故事,難掩興奮。

同樣畢業于城大的耿春亞,現在在香港經營一家科技公司,也是在港内地畢業生聯合會的主席。打拼了十幾年,他早已拿到香港永居身份,換上了香港特别行政區護照,并在新界的沙田區買了房,還把安徽老家的父母接來同住。11月,耿春亞将和家人迎來第二個寶寶的降生。

據香港媒體統計,從2003年到2016年,約有16萬像Peter和耿春亞這樣的内地人,懷揣各自的“香港夢”,或通過就學,或由人才政策入境,踏上這片資本熱土,而且這個數字仍在不斷增加。

但随着近年陸港經濟地位差距縮小、香港内部環境以及人才政策的微妙變化,新老港漂們在異鄉打拼中,又咀嚼出了些複雜的滋味。

從難到易

2001年暑假,經一位師兄介紹,還在清華讀書的耿春亞得到去香港城市大學實習的機會。臨行前,他找廣東同學學了幾句廣東話,看了兩遍陳可辛導演的《甜蜜蜜》,就提着一箱衣物和一箱方便面,坐上了南下列車。

家境不富裕,耿春亞本是沖着校方提供的7000港币/月實習補貼來的,但短短兩個月内,耿春亞見識了“資本主義天堂和地獄”的兩極,被這裡迥然于内地的繁華吸引。實習結束回内地前,他特地跑到維多利亞港邊照了張相,下定決心要再回香港。

但彼時,内地人到香港讀書、就業都不容易。由于當時還未開放内地研究生自費來港,去香港深造必須經由教育部公派,即便是清華,每年也隻有三十個本科名額和十個研究生名額。而為了來香港,耿春亞甚至放棄了到麻省理工深造的機會。

如願來了城大後,耿春亞又立馬為兩年後留港創業的簽證而忙活。“那時候沒有學生畢業簽證,必須是雇主給你辦簽證,但手續太複雜,雇主不願意辦,所以很多人留不下來。”耿春亞向本刊回憶,那兩年間,他參加各種商業比賽,結識包括立法會議員在内的社會名流,為的就是日後那一紙簽證。2004年從城大畢業後,他花了三個月到入境處反複提交各種資料——推薦信、擔保信、商業計劃書、媒體報道……“最後,入境處把我的簽證作為一個specialcase(特别案例)來處理。”

就在耿春亞為留港奔波的同時,香港對人才流入的限制也在松動。

2003年7月15日起,香港實施“輸入内地人才計劃”,取代了之前的“優才計劃”和“内地專長計劃”,首次不再限定專業與名額,旨在從内地吸引擁有專業技能知識的人才,彌補香港不足。

其後在時任香港特首曾蔭權“特區政府要更主動地吸引内地和海外精英前來發展”施政理念下,“優秀人才入境計劃”于2006年6月28日實施,獲批準的申請人無須在來港定居前先獲得香港雇主聘用。而且一旦獲得批準,申請人可以偕配偶以及18歲以下的未婚子女同時前往定居。

“‘輸入内地人才計劃’是一項‘工作’計劃,而‘優秀人才入境計劃’是一項‘設有配額的移民吸納’計劃,借以提升香港在全球的競争力。”香港入境事務處如是解釋其間差别。中山大學港澳珠江三角洲研究中心陳麗君教授的說法則更加直接:“每引入這樣一個人才,就可以給香港社會創造2.9個就業機會,因為會帶動相關産業的發展。”

到2008年5月,香港政府進一步放寬限制,将非本地畢業生留港求職期限由3個月延長到12個月,而且往屆已離港的畢業生也可申請回港就業。

Peter成了政策變化的受益者。他告訴本刊,若不是有無門檻的一年簽證可拿,再加上對香港保險行業的前景看好,自己很可能會回家“過點小生活”。

創業熱潮

赴港内地人越來越多,給不少港漂帶來“自己人”身上的商機,比如住房。

剛到香港三個月,福建人辜淳彬就做了兩個決定:第一,畢業後留在香港工作;第二,放棄與正在浸會大學傳理學院就讀的傳媒專業相關的工作,從商。于是,他早早穿梭于各種面試場合,畢業後,順利拿到一家投資基金的offer。

用兩年積累經驗和人脈,辜淳彬也有了創業的想法。因為平時就聽說不少内地朋友租房碰到的糟心事,再加上受内地興起的共居理念的啟發,2015年,辜淳彬和朋友合夥,在寸土寸金的香港,開辦起了共居公寓“立方”。

辜淳彬坦言,如今内地在港創業的港漂們,已經形成了一個“小生态圈”。比如他的合夥人之一張權,還經營着香港一個小有名氣的餐飲品牌,也是港漂交流平台“港漂圈”的創始人之一。“然後同時我還認識好多比如說做其他餐廳的、自己設計珠寶的,各種各樣的創業朋友。”

相較之下,香港本地年輕人中的創業氛圍似乎要寡淡一些。“我相信他們應該有他們自己的(現實)考量。”辜淳彬覺得自己相比之下,“沒有那麼多負擔,一個人來香港闖、拼,輸了大不了從頭來過。”

“港漂圈”創始人趙磊來自黑龍江,他分析,香港年輕人的這種普遍的保守态度,或許與外部因素有關——香港樓市高企,年輕人創業的機會成本很高,而且香港在2000年初曾經曆過一場科網股泡沫爆破,令本地人至今仍心有餘悸。“(本地人)更了解香港,但他們不了解内地,他們更願意去做醫生、做律師、做金融。”

回内地去

耿春亞說,從他畢業到現在,其實内地學生留港率并不高,隻有兩三成。他分析,以前少,是因為就業簽證手續複雜,門檻過高;最近幾年,雖然手續越來越簡便,但與内地相比,香港本身的競争力在下降。

2016年從港大商學院本科畢業的涵雨荷也有這樣的感觸。她向本刊回憶,同屆近400個内地生,六成選擇繼續深造,絕大多數都去往歐美國家;一成回了内地;隻有三成選擇留港直接就業。但兩年過去了,又有些人選擇離開,她徹底成了留在香港的少數。

“選擇回内地的一個可能是家人或者家鄉的原因,比如北京上海的同學,就體現得比較明顯。其次,科技公司、創業公司等,這方面香港真的是不太行。”涵雨荷分析道。

也确實有人始終難以适應香港的生活環境。涵雨荷回憶,初到香港,由于無法适應這裡的速度、效率和壓力,自己也曾經曆過一年“痛恨香港”的階段。她原以為語言是融入的障礙,但廣東的同學告訴她,哪怕會講廣東話,他們也和香港本地人存在飲食習慣、思想文化的差異。

那段别扭的時光過去後,涵雨荷不再要求自己一定要融入本地人的圈子,“比如說印度人、韓國人、馬來西亞人,他們也沒有說一定要融入香港人,對不對?”她還發現,如果潛意識裡一直強調“香港人、内地人”的觀念,反而分歧更大,不考慮這些标簽,倒能跟他們玩到一起,“因為其實很多本地人也都在國外長大或者上國際學校,他們也沒有那麼的香港。”

内地的發展也被香港人看在眼裡。涵雨荷回憶,剛來香港時,當地人常常會問她:“從内地來香港讀書應該會視野開闊,更加增長見識吧?”而如今,這類讓她哭笑不得的問題越來越少了,反倒是不少到内地企業參觀或實習的項目,日益受香港學生歡迎。

甜蜜蜜

“現在香港的很多事情,越來越脫離市場經濟的規律了。”耿春亞以自己所在的科技行業為例說,大量香港公司不做研發,靠做外包維生,不用說内地的科技人才找不到飯碗,本地青年也無利可圖。但換個角度來說,這恰恰是内地人來創業的機會。不過,在他看來,港府的人才政策還是過于保守了。

事實上,香港政府也在謀求改變。今年5月,香港創新及科技局推出“科技人才入境計劃”,以簡化本地科技公司輸入人才的申請程序。

趙磊告訴本刊,除了撥款推出了專門的創業創新的基金外,香港政府還提供了如創客空間這樣的配套設施。相較于他創業之初,如今港漂和香港年輕人的創業勢頭都高漲很多,“(香港)整個社會的輿論都在倡導創業創新”。

和早早換了香港護照的耿春亞不同,雖然已經待滿七年,趙磊至今沒有拿香港永居身份,“我在内地也有公司,而當前以香港居民身份持有内地公司股權的話,政策上還是有一些比較麻煩的地方。”

“香港就是我的家,我從第一天就認同這個地方。”老港漂耿春亞反倒沒有一點含糊,他說香港走到今天這個地步,“就一定有它的價值、前途和未來”。

他計劃未來要拍一部《甜蜜蜜Ⅱ》,講述“九七後”來港奮鬥的内地人的故事。

劇本或許會從耿春亞的21歲寫起:從1000港币一月的上鋪爬下,推開劏房房門,鑽出那座沒有電梯的老舊唐樓,從底層聚集的深水埗向繁華的九龍塘走,“看到高尚住宅區又一居,看到繁華的又一城,看到鬧中取靜的香港城市大學,我又覺得人生還是充滿希望的。”

一樣是住深水埗的老樓,為七八平米的房間支付每月5500港币的房費;公司也在九龍塘……十六年過去了,Peter的港漂故事有着與耿春亞相類的開頭,而他想的是,“就試一下,反正失敗也不要緊,回去就行。”
   

熱門書籍

熱門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