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緻敬經典  擔荷未來

時間:2024-11-08 09:47:18


    孟會祥

2015年12月10日,由中國書法家協會、國家圖書館(國家典籍博物館)共同主辦,北京重文堂承辦的“向經典緻敬—王家新臨摹曆代書法經典作品展”在北京國家典籍博物館開幕。

關心書法、愛好書法的有各界知名人士,以及來自全國各地的書法家、書法愛好者紛紛前往參觀。這一“述而不作”、全是臨摹作品的展覽,不僅成為書壇一時關注的熱點、焦點,引起了強烈的震動,而且引起了持續、深刻的思考。

展覽展出王家新十餘年來臨摹曆代書法經典作品三十餘卷冊。這些經典作品,如隸書《張遷碑》《禮器碑》《乙瑛碑》《曹全碑》,楷書《九成宮醴泉銘》《雁塔聖教序》《顔勤禮碑》《玄秘塔碑》《膽巴碑》《鄭文公碑》,行書的《蘭亭序》《祭侄文稿》等,都是堪稱“元典”的赫赫巨制,也是人們最熟悉不過的“入門字帖”。按常理常情,著名書法家通臨各體,無非是淺嘗辄止、“得意忘形”,相當于閱讀中一目十行的泛覽而已,觀賞者也隻需走馬觀花,略知作者趣味即可。然而,當數十卷冊形神逼肖的臨作鋪展在面前時,我霎時感到一種強烈的震撼,不僅再次領略了經典作品的至高無上,也不能不震攝于王家新的毅力、功力和感悟力。我想,每一個學書者在國家圖書館展廳都會想到這樣的問題:這些字帖我臨過多少?即便對一碑一帖,我能臨到這個程度嗎?沒有這份“積學深至”,我能不能說自己“懂”書法?我每每揮毫的所謂創作,有沒有經典支撐,能不能經得起時間的洗禮?

在書法藝術大發展大繁榮的背景下,浮躁、功利、短視之弊,也早已堪憂,書壇前輩言之諄諄,有識之士大聲疾呼,其意皆在喚起同道,當此文化轉型之時,繼往開來,擔荷民族偉大複興之重。從這個意義上,此次展覽獲得了某種示範性和啟示性,已經超越了王家新個人藝術活動的範疇,将成為标志性的文化事件。

因此,對這次展覽,我們有必要繼續領略和解讀。

從當頭棒喝,到四十描紅

王家新《四十描紅》一文,交代了他近十年來重新臨摹經典書法作品的緣起:

我當選中國書協理事後,父親很高興,但對我的字一直不太滿意。他曾問我為什麼不寫楷書參展。我說現在不時興這樣寫了,多數人也寫不好楷書啦。他說盡胡扯,不會寫楷書算什麼書法家!我用小楷抄寫自己的詩給父親看,他說你這楷書“不在體兒”,寫楷書要讓人看出你是學誰的,是學王羲之還是學顔柳的,要抓特點。“學柳字就要硬朗,要有勁道”;“寫字不能拖着筆,要振着筆才精神”;“起筆得藏着,末筆要收得住,字裡含着一團氣,不能洩了”;“你得臨摹字帖,把每個字都整明白了,不能提筆時現琢磨”。這些活,當時我并不以為然,父親從年輕時就自負得很,挨他批兩句很正常。可是,我心裡明白,我這字該回爐了。

王家新書法由他父親啟蒙,他父親算是一位“非著名書法家”,然而他這些話,真知灼見,如醍醐灌頂。王家新年紀輕輕就成為中國書協理事,後來成為最年輕的中國書協副主席,不了解其學行者,可能認為得身處樞要之便,實際上,平心而論,即使在相同聲望職位的書法家中,其學其才,其全面的素養和超人的勤奮,都鮮可匹俦。記得2004年華寶雅集時,在北京華寶齋,我第一次見王家新揮毫,他在一片紙頭上起草詩稿,略作修改,然後抄成大幅。讀其詩,有高邁曠朗之意,觀其書,有汪洋姿肆之感,其行草書融會碑帖,似得力于于右任、徐悲鴻,然而又不留迹象,允為書作雙美,不禁暗暗欽佩。想家新先生尊人嚴厲批評“不在體兒”之時,尚在此後。嚴父之嚴,固然有期望殷切、戒驕戒躁之意,而這位“年輕時就自負得很”的父親,可能憑直覺發現了當代書法的重大缺陷。不客氣地說,在毛筆退出日用、傳統文化屢蒙劫難之後,當今書法家的書寫水平,即便與晚清民國間賬房先生相比,從某種意義上也并不能勝出,特别是少了那種“書寫就是書寫”的從容淡定。當書法卑怯地不斷向美術靠攏之時,“振着筆”書寫那種振迅天真,幾成廣陵之散。然而,衮衮諸公,未必有這樣一位自負的父親,也未必能聽得進這逆耳的忠告,王家新勇于接受父親的批評,樂于接受父親的忠告,尤其難能可貴。

讀到王家新這樣的文字,我想,誰都會為之動容:

四十描紅,這種書寫的狀态很懷舊,仿佛回到了我的少年時代,安甯、緩慢而純粹。在北京無數個沉靜的清晨和午夜,我經常會在寫到某個字時,突然領悟到父親當年所講的道理,真實不虛,那是一位非著名書法家的書寫心得。而今,父親已經卧病三年,寫不了字了,也說不了話了,但從他的目光裡,我能感受到一份忠告和期許。他告訴我寫字是最騙不了人的,你有多深功底、多大學問,做人老實不老實,一望便知。父親,那我就從唐楷開始,從描紅寫仿開始,重新做起了哈。前年,第一次在北京見到王家新臨摹的《顔勤禮碑》《九成宮醴泉銘》,通篇無懈怠,幾如拓本翻墨。問他何以做到如此精準,他說,像《顔勤禮碑》,近年臨摹百通以上了。

述而不作,懷古一何深

有這樣的疑問,遍臨百家有沒有必要?臨得太多、太雜,是不是會影響技法取向?這樣的疑問固然有一定的道理,然而還未能領會王家新臨古的價值和意蘊。

一般情況下,所謂學宗一家,書法家從一家入門,奠定基礎。等到有了基礎,雅有門庭之後,再上溯下探,知其所宗師者從何處來、向何處去。再進一步,融會百家,自出機杼,造就獨立面目。如果僅把書法看成一技之長的手藝,當然可以有所偏嗜。但是,藝術可以偏執,藝術家卻要有全面的修養。即便個性極其鮮明的藝術家,其實也有多層次的藝術經曆,甚至相互沖突的藝術體驗。冷逸怪偉的八大山人,能寫一手峻峭的歐體,還能寫一手空靈的董其昌。亂石鋪街的鄭闆橋,還能寫一手斂入規矩的館閣體。開創立體主義的畢加索,當然也有超人的寫實功夫。沒有繼承,也就談不上蛻變;不了解截然相反的風格,也就形不成藝術取向的内在張力。對于書法家來說,通臨百家的意義,還不止于技藝的煅煉和眼界的擴展。

錢穆說:“非通中國人文之妙,宅心之深,何可言書法?”在文化傳統中,書法是君子之藝、學問之藝、修養之藝。以傳統的眼光看,為人“首孝悌,次見聞”,行有餘力,則以學文。學文以經史為綱,詩文為目,書法不過詩文餘事,也就是黃道周所謂“學問中第七八乘事”。然而即便是“第七八乘事”,它也是奠定中國審美心理基礎的藝中之藝,果能以學問視之、以修行視之、以生活視之,則何嘗不需要“博學之,審問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博覽古今,胸中懷百家之言,始為通人,有通才通識,始可通權達變,通情達理。不論東方西方,古代的聖賢往往是他們所處時代百科全書式的人物,道理即在于此。時移世易,現在不可能再産生百科全書式的人物,但是,在某一領域内,如果真有遠志、有大量,博學綜覽,恐怕還是必備的前提。

真愛臨帖者,樂在其中,不複以功利為念。“遙遙望白雲,懷古一何深。”所謂與古為徒,即以先賢學行為師友、以經典作品為師友,在臨摹的過程中,以目遇之,以手遇之,以心遇之,呼吸吐納,絲絲如扣地與古人合拍,正如對至尊,亦如對至友。臨帖本身就是一種生活,過程即是目的,在日居月諸中,學養技法,潛移默化,入古而不知,出古亦不知,有意無意間,達到圓滿和通融。或有臨帖者,朝秦暮楚,一曝十寒,一帖未竟,已然創作,二帖未熟,已然嫁接,是不知臨帖三昧,亦不得臨帖之樂矣。

經年以來,王家新小學生般堅持臨摹描紅本,見縫插針的時間裡,臨摹數百本,積高數尺。又十遍百遍通臨曆代經典,一一規模形貌神采,其意志、毅力,對經典作品的觀察、解讀、再現、融會能力,都得到了充分的鍛煉,達到了驚人的程度。中國書協名譽主席張海在展覽序言中說,王家新臨摹碑帖“其種類與數量之多,臨摹把握之精準,不僅在當下,曆代書家中也是不多見的”。在我看來,不僅是“不多見”,簡直是僅見。明代吳門書家,往往好在一個手卷中展示多種書體,其實除一兩種平時所擅外,其他無非是炫才炫學,同時追求個中趣味而已。清人臨帖最勤者大概是何紹基,臨漢碑動辄百通,其隸書左右晚清,不能不說也是苦學的結果。王家新臨帖也動辄上百通、數十通,與何紹基颉颃,而臨習範圍可能比何紹基還要大些。前輩書家中,遍臨百家者亦自不少,然而往往是意興所到,遺貌取神的意臨,其實是自己去闡示碑帖而已,雖“六經注我”未為不可,終究有乖臨摹的本意。

王家新這裡真正做到了“述而不作,信而好古”。其實,“古”非唯時序之謂,已經暗含了是非褒貶;“述”自然是遵循秉承之意,而有所選擇,“作”也自在其中矣。所以,王家新的臨摹實踐,是一種砺志的修行,一種書法生活方式,也是一種将大有為的前奏。後者雖然言之過早,然而正所謂“人皆可以為堯舜”,當仁,則不讓于前賢。

景行行止,偉大心靈的回聲

此次“向經典緻敬”,隸書涉及《張遷碑》《禮器碑》《乙瑛碑》《曹全碑》;楷書涉及锺繇、王羲之、王獻之、鄭道昭、歐陽詢、虞世南、褚遂良、顔真卿、柳公權、趙佶、趙子昂、文徵明,乃至黃自元;行書則《蘭亭序》《懷仁集王羲之書聖教序》《祭侄稿》。顯然,此次臨摹不涉及古文字。在今文字階段,偏于正書,即隸書和楷書;在正書中,又偏于楷書。行書中僅涉及數帖而已。這些碑帖的選擇,當然不是随機、任意的,這一方面是王家新臨摹生活的真實記錄,更深層次地則表現了王家新的審美旨趣和責任擔當。這些碑帖,都是經典作家的經典作品,與所謂“民間書風”無涉。這一選擇的傾向,在魏碑書體僅占一席,而且是“北朝書聖”鄭道昭《鄭文公碑》上,更是充分體現。菁蕪并存的北朝石刻可謂浩如煙海,王家新其實對魏碑也多有摹習,這裡僅選一碑,豈偶然哉?

這些經典作家的經典作品,為正則、為典型、為楷模,近之,則為漢字書體樹立标準形象;遠之,以正大光明氣象,維系世道人心。“端端正正寫字,堂堂正正做人”,吾中華民族的審美意識與倫理觀念,二而為一,從來相互通會、相互支撐。“尺牍書疏,千裡面目”,“苟非其人,雖工不貴”。顔真卿書被人視為“正色立朝,臨大節而不可奪”,人格與藝術高度統一,是謂崇高的理想。大部分經典作品,在曆史上甫一出現,就創立審美準則,左右一代風尚,進而化育千萬,垂範後世。經典的長河,層層累積地模鑄了民族審美的基調,為主流,為大宗,标志着民族文化的高度。

藝術上的“崇高”,西方哲學謂之偉大心靈的回聲。中國美學不主故常,曰真、曰正、曰中、曰大,皆無不可。真書取一“真”字,謂字形之本來面貌,亦謂書寫之一筆不苟。《自叙帖》裡懷素引顔真卿語評價張旭:“雖姿性颠逸,超絕古今,而楷法精詳,特為真正。”“特為真正”,乃極高藝術境界。白蕉在《書法十講》裡說:“至于學書先求‘平正’,諸位休小觑了這二個字。‘橫平豎直’真不是易事。學者能夠把握‘橫平豎直’,實在已是了不起的功力。”其實,家新先生父親講的不能“振着筆”、“提筆時現琢磨”,正是當今書家過不了“真正”這一關所緻。“中不偏,庸不易”,不偏不欹,無過無不及乃得中。大哉乾元!“充實之謂美,充實而光輝之謂大。”經典作品煥發出的,總是浩然正氣。如文天祥《正氣歌》所說:“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下則為河嶽,上則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蒼冥。”在書法中,目擊道存,經典作家的經典作品,人物之美與書法之美二而為一、毫無二緻地展現在我們面前,“高山仰止,景行行止,雖不能至,心向往之”。

王家新通過近十年的臨摹實踐,首先表達了自己的藝術取向,即“特為真正”,直取元典,不事枝蔓,不激不厲,風規自遠。如果與他隸、楷、行、草諸書體的創作風格相觀照,不難看出其追求的方向,是中正、博大、雍容、郁勃、曠朗、剛健、笃實,總之曰寫的浩然之氣,光芒外曜,生生不息,弘揚的是主旋律,釋放的是正能量。當然,藝術探索過程中不排斥任何風格取向,隻要不是自欺欺人,愈是特立獨行,倒愈應獲得充分的尊重。然而,在衆神喧嘩之時,藝術界魚龍混雜,真假莫辨,誤入歧途而不自知者、立意騙盡世人者也并非鮮見。大抵故弄詭谲,甚至嘩衆取寵,往往容易吸引眼球。“大道甚夷,而人好徑”,這就需要擔當道義的鐵肩。

立定腳跟,堅持雅操,殊非易易,而隻有經典作家的經典作品,其至人如常的境界,才能起到廣大教化主的作用,這在書法傳承過程中至關重要。王家新在《晏園述古》的自序中,用到過“深偉莊肅”一語,視經典深偉莊肅,敬畏于是,安詳于是,歡娛于是,才能不負古人、不負後人。

讓書法回歸生活,回歸文化

王家新書法實踐的意義,當然不止于臨摹經典,他自覺地踐行或者說引領着書法文化回歸的浪潮。

王家新并不是“專業書法家”,因為工作關系,他參與推動國寶《研山銘》《出師頌》的回歸,“中華善本再造工程”“重大曆史題材美術創作工程”等一系列延續中華民族千年文脈的史詩般文化工程,躬行了“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的格言。繁重的日常工作,卓有建樹的業績,造就了宏大高遠的文化視野和胸懷。這既是有信仰、有理想、有操守、有情懷的公務人員的職分所在,也暗合了傳統讀書人修齊治平、兼濟天下的崇高理想。古代,王羲之、顔真卿、蘇轼等無數大師巨匠,在曆史大事件、大關節中往往有所作為,社會實踐才是其人生詩史最重要的華章。現代,以毛澤東為代表的不少老一輩無産階級革命家,以魯迅為代表的不少文學家同時也是書法家,更是完成了千秋偉業。書法的文化回歸,首先是社會實踐的回歸、責任意識的回歸。日前,劉奇葆在第七次書代會講話中指出的書中有“文”、書中有“道”、書中有“人”、書中有“德”,也正是“作字先作人,人奇字自古”的當代闡釋。王家新在工作崗位恪盡職守,直接聯系着文化産業的統籌發展,直接作用于民族文化的複興繁榮,他是幸運的,也可視為書法實踐的有機組成部分。

王家新并不單單是書法家,他同時是作家、詩人和學者,是對多種文藝形式深有研究,而且在不少領域頗有建樹的通人。他是國内藝術經濟學的開拓者之一,特殊的履曆使其治學風格帶有綜合性和前瞻性。他有關文藝評論特别是書法評論的文章,有深厚的文化底蘊,識見通達,議論風生,對藝術發展有指導意義。他兼擅現代詩歌和古體詩歌創作,其現代詩長于駕馭宏大結構,營造情感旋律;其律詩、絕句格律精嚴,氣象高華,特别是古體絕句樸素曉暢,深得初唐況味。也許因為工作要求,他對不同門類的中外藝術作品,都需要有所了解和把握,王家新曾七個小時不間斷地觀看某部超長的經典影片。其心力、定力,确有過人之處。人們驚歎于他“通史”般地臨摹經典書法作品,感覺簡直是一項浩大的工程,其實,在他的知識結構和研究領域中,書法不過是業餘生活中較重要的一方面而已。

其業餘生活中最重要的内容,當然是讀書,他在閱讀中獲得了方向和力量。據說,王家新有數萬冊藏書,他的閱讀範圍之廣自不待言,他如何讀書、如何處理浩繁的信息,我不得而知,但從他閱讀中國文史經典所做筆記輯成的《晏園述古》中,或可管窺蠡測。《晏園述古》隻是其讀書筆記中的一少部分,全以毛筆小楷書寫,一絲不苟,内容涉及經史子集四部經典數十種,間有朱筆批注。難能可貴的是,抄錄經典既是他的讀書生活,也是他的書法生活,學識的涵養與藝術的修習合而為一。當此鍵盤時代,這種古典情懷不僅可以引發溫情,更有溝通古今的意義。他說:“我堅持認為書法是一種生活方式。多年來我的業餘生活是閱讀和書寫狀态的,臨帖、抄書、記日記,詩稿和文稿也大多用毛筆寫就,而所謂的書法創作則退居其次了。抄寫是閱讀記憶的最好方法,這是經過古來讀書人實踐驗證過的。一卷在手,或通錄或摘抄,時間就緩慢下來,内心就安靜下來,書法在此際回歸于書寫性與實用性,而聖賢先哲們偉大道德智慧凝結成的隽語嘉言,直可燭照我心,導向良知與光明。”

我自問讀書寫字亦頗知珍惜光陰,然而在王家新的勤奮和業績面前,不得不望洋興歎,甚至不敢遽信。昔弘一法師服膺馬一浮學問淵博,曾說:“馬一浮先生是生而知之的,假定有一個人,生出來就讀書,而且每天讀兩本,而且讀了就會背誦,讀到馬先生的年紀,所讀的還不及馬先生之多。”這當然是極而言之,世上并無生而知之。“應知學問難,在乎點滴勤。”王家新何嘗不是如此。他在為沈鵬書法精英班學員講課時介紹,工作之餘,他讀書寫字每至淩晨兩三點,每天休息約四個小時,以稍快的散步鍛煉身體,恢複精力。這确實有點天賦異秉,不過,合理、科學地安排時間,如米芾所謂“片時不廢”,最有效率地支配時間,也往往是有所成就者的通例。我們無法想象周恩來的日理萬機,無法想象馬一浮的博洽,無法想象梁啟超口授著述,文不加點的才華和功力,無法想像周氏兄弟著譯的文字量,其實一言以蔽之,正如魯迅所說:“哪裡有天才?我是把别人喝咖啡的時間都用在工作上了。”

王家新的工作、生活、讀書、寫作和書法活動,構成了一個完整的當代文化人、書法家的個案。

擔荷未來,當代書法家的使命

這裡解讀王家新此次展覽,我并無意為王家新個人的藝術成就唱贊歌,作品斯在,也無需鼓吹。筆者認為,當社會步入新常态,書法藝術發展也将邁入一個新的曆程。這一新的曆程,無疑将指向全面繼承優秀的傳統文化,承前啟後,創造無愧于曆史、無愧于時代的成果,投身于中華民族的偉大複興。為此,當代書法人需要全面掌握曆代書法藝術菁華,需要腳踏實地地藝術耕耘,需要全身心地遵循書法藝術規律,需要擔荷未來的勇氣和信心。

20世紀80年代當代書法藝術複興以來,書法藝術走過了甦生、探索、技法再發現等不同時期,産生過“現代書法”“新古典主義”“藝術書法”等不同的思潮,在與美術、文史等學科的彼此關涉中漸漸獨立,在以展覽為主要生态的活動中漸漸壯大,書法教育從無到有、從起步到完備,書法研究的觸角漸多、深度漸深,可謂碩果累累。但是,浮躁的心态、空殼化的作品廣泛存在,“有高原,無高峰”的現狀也是不争的事實。如果當代書法人有一分擔當,則務必沉下來、再沉下來,在曆史、生命、文化和藝術的高度上,再一次理清書法的屬性,讓生活藝術化、藝術生活化,回到本初,實現超越。那麼,王家新的藝術實踐,至少為我們提供了借鑒。

王家新在一次講座中曾說:“要常懷敬畏之心,謙卑之态,回歸經典,正本清源。要以宗教的情懷對待曆史上的書法藝術經典,要創新首先要接近傳統、深入傳統,繼承就是創新。書法家要有深厚的文化修養,要有文人風骨,對社會對民族要有擔當。”他還說:“書法本身就是一種生活方式,一種人生态度,要用心去體悟,要用一生來探尋書法藝術的至高境界,這個過程不應該是做作喧嚣的、急躁和功利的,應是一種生活的常态,隻不過這種生活與藝術水乳交融,它歡娛并安詳,也深藏着一份責任與使命。”

王安石說:“世之奇偉、瑰怪、非常之觀,常在于險遠,而人之所罕至焉,故非有志者不能至也。”王家新已經走在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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