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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丹 :在諧劇的表演中實現自己

時間:2024-11-08 07:02:05

吳丹排練照諧劇是我的生命,我沒有時間浪費在自己不喜歡的事情上。

——吳丹諧劇,是诙諧之劇,也是在塑造人物;幽默和搞笑是不一樣的,有一種幽默叫黑色幽默,并不是把自己裝扮成異類逗大家發笑,是‘一人獨演,獨演一人’,是一個人在舞台上表演的藝術。

三年前,吳丹任職的成都市曲藝團團長任平問她:“你喜歡什麼?”當時吳丹已在團裡呆了八年,然而卻并沒有一個定向的專業。她小聲回答說喜歡表演。任平又問她:“你願意去學諧劇嗎?我可以介紹張廷玉老師給你認識,但是她教不教你我就不知道了。”吳丹和任平說那就去試一下嘛。

作為諧劇創始人的王永梭老師,于上世紀80年代開始培養“女諧劇”,張廷玉是第一個專業的諧劇女演員,團裡人都親切地稱她為張媽媽。退休後,她想過過自己的生活,而且家裡還有兩位90多歲的老母親需要照顧,她想盡盡孝道,所以就沒有再教學生。

張老師退休後,曲藝團裡的“女諧劇”基本上就斷代了,這件事也引起了她的深入思考。成都市曲藝團的領導班子特别好,很重視這件事,四川省曲協也非常關注、支持曲藝的發展,這些年輕人的努力張老師看在眼裡,感動在心。她自己也當過院長、團長,理解他們的苦心,“就像我當時的那份心一樣”。

任平把吳丹帶到張老師家的時候,張老師并沒有立刻決定要教她,她對任平說:“要看我和這個孩子有沒有緣分。”吳丹一開始覺得張老師不太好接近,就安靜地坐在旁邊裝淑女。任平和張老師一直在交流,談到現在的艱辛,也談到她想要培養學生,想一代一代把曲藝傳承下去。不經意間已經中午11點多了,張老師說為了方便隻能吃面了。吳丹在老師家說的第一句話是“我最喜歡吃面”,然後她們就吃面。吳丹說的第二句話是“張媽媽,我可不可以加點臊子?”問完這句話張老師馬上對她感覺很好,覺得這個孩子很單純,很真實,不做作。吳丹吃完一大碗面後,接着說“我可不可以再吃一點?”任平心疼張老師,對吳丹說你不要把張媽媽累着了。吳丹看任平碗裡還有面,問“你吃得下嗎?”還未等任平答話,她已經把任平的半碗面扣進自己碗裡大口吃起來。這是張老師對吳丹的第一印象,“我們見面第一天就很有緣分,我要教她就是這樣決定的”。

很多人對諧劇的認識都有一個誤區,覺得諧劇就是在台上嘻嘻哈哈打打鬧鬧,就是搞笑。張老師說:“諧劇,是诙諧之劇,也是在塑造人物;幽默和搞笑是不一樣的,有一種幽默叫黑色幽默,并不是把自己裝扮成異類逗大家發笑,是‘一人獨演,獨演一人’,是一個人在舞台上表演的藝術。”

剛學諧劇時,張老師問吳丹結婚了沒?有孩子了沒?家人支持不支持?在得到她全部肯定的答複後,張老師說:“那好,你來學吧,我不希望你在學習過程中有什麼雜念,也不希望你學了一點點就到處炫耀。諧劇現在很少人演,收入和付出是不成正比的,但是不能因為别人不做我們就不做,總有人要做。我希望你能做,踏踏實實認認真真地演好諧劇,做好傳承。”張老師給吳丹上課付出了很多辛苦,而且沒有收過一分錢,讓吳丹特别感動,說張媽媽對她比對親生女兒還好。

據吳丹介紹,她剛從學校畢業時對自己很有信心,覺得可以當明星了。單位老師要她排個小品,演完後老師說:“我覺得你表演有障礙。”這句話宛如晴天霹靂,給了吳丹重重一擊。自此她開始質疑自己,又難過,又害怕,任何節目都不敢演了,怕演砸了,從此整整八年不敢上舞台。吳丹第一次來張媽媽家學習的時候,連路都走不來,張老師試着慢慢教她,在教的過程中發現這個孩子很有潛力,也很努力。

首次觸電諧劇,張老師要吳丹先從基本功學起,一切從頭開始。吳丹很興奮,進步也很快,但是到了平台期就很枯燥,覺得自己卡在了瓶頸,總也上不去,于是開始煩惱。張老師對她要求特别嚴格,一個動作、一個眼神,會重複練習好多好多遍。當時吳丹曾問過自己能不能繼續堅持下去,也産生過想要放棄的念頭,張老師跟她說:“不跌倒怎麼能夠爬得起來?不失敗你也看不到成功的喜悅。你必須重回舞台,找到那份自信。”

張老師教育吳丹要實行“海綿主義”——吸收好的,擠去不好的。剛開始學習諧劇時,選用的都是王永梭老師的傳統劇目,如《自來水龍頭》等。張老師也有很多自己的段子,如《三上成都》《春夢姑娘》《媳婦》等,但是吳丹演的話可能會有難度,也會與現在這個時代有些距離。刻苦學習兩年多後,張老師說你應該有屬于自己的段子,于是她帶着吳丹四處籌集新本子,登門拜訪四川幾位知名的編劇老師,把他們聚在一起,每人送了一本王永梭老師的傳記,張老師言辭懇切地表示:“我希望你們能夠支持一下諧劇事業,現在‘女諧’越來越少,有一個女孩願意學,特别不容易。為了諧劇的發展,也為了諧劇的傳承,大家能不能想辦法創作幾個劇本?”就這樣,在短短的兩個月,吳丹就有了五個本子。

挑選諧劇本子的時候,經過反複琢磨,她們決定先排《苦蒿妹妹》。吳丹清楚記得第一次看到《苦蒿妹妹》本子時的狀态,她直接傻掉了。在短短的十幾分鐘内,演員要迅速進入角色,情緒由喜到悲,再由悲到喜,悲喜交加,要抓住觀衆,這對演員來說,是一個極大的挑戰。張老師安慰吳丹:“《苦蒿妹妹》對你難度确實有點大,但是難度大咱們就把起點定高一點。”排這部劇時,張老師快要崩潰了,因為吳丹哭不出來,她無法理解劇中女孩的命運怎麼那麼悲苦,為什麼所有的苦難都集中在一個人身上,她覺得世界上不會有這種事情。張老師平時教吳丹從未兇過她,那天她兇了吳丹,因為老師每示範一次,自己都會感動到流眼淚,而吳丹卻根本找不到感覺,怎麼也哭不出來。張老師說:“你怎麼回事啊?你必須給我哭出來!你太讓我失望了!”她一罵吳丹哭了,可是表演時吳丹又哭不出來了。張老師就反思不能用這種方法,她說:“我現在不說你了,你想怎麼演就怎麼演,哭得出來你就哭,哭不出來你就不哭。”吳丹壓力更大,還真就哭不出來。後來她強迫自己每天聽特别凄慘悲傷的歌曲,像《小白菜》啊,《九兒》啊,《白發親娘》啊,還是沒用。有一次排練完吳丹還是哭不出來,内心特别痛苦。回家時,張老師把她送到站台,車子已經開出了很遠,吳丹猛一扭頭,看見張老師站在雨中遙望着汽車遠行的方向,她當時眼眶就紅了,特别想哭:“我要是還演不好,是不是腦子有問題?”她和張老師請了幾天假,窩在家裡仔細琢磨,明白了哭不出來是因為她遊離在角色之外,而要演好這個角色,就必須與劇中人物融為一體。張老師對吳丹說你要有信心,我們共同努力,你是能達到的。她問張媽媽這個“苦蒿妹妹”是真事嗎?張老師說是真事,苦蒿妹妹是2015年全國十佳“最美孝心少年”之一,是根據真人真事改編的作品。吳丹把視頻調出來翻來覆去地看,确實挺受沖擊的,慢慢地她開始找到點感覺了,漸漸地能把老師演哭了。

為了演好《苦蒿妹妹》,師徒二人征求了許多老師的意見,大家認為苦蒿妹妹要一直很陽光,她們也曾試着這樣演,但是在演到一定程度時張老師覺得不太對。她們又一起反複看視頻,分析劇本,張老師告訴吳丹,“我們在塑造‘苦蒿妹妹’這個人物時一定要讓她是多層次的,既是快樂的,陽光的,又能夠擔當,懂得愛,我們要把她最脆弱最敏感最深沉的感激最陽光的性格表現出來”。所以這部劇反複修改了數次,直到“牡丹獎”比賽前半個月,張老師還在給吳丹改劇本。

張老師告訴吳丹,塑造人物一定要入木三分。她們正是一步一步朝着這個方向努力的,每個角色都力争表演得最樸實最自然,每一個細節,每一個表情,都是反複打磨之後的結果。張老師教她特别辛苦,一句一句台詞都要給她示範,怎麼講這句話,邏輯重音在什麼地方,為什麼要這樣說,讓吳丹一定要把裡面的道理弄懂。十幾分鐘的劇,用什麼去打動觀衆?簡簡單單一個轉頭動作,張媽媽就不知道示範了有多少次。例如,《苦蒿妹妹》中有一句台詞“我的媽”,吳丹演繹得就很精彩,配合台詞的轉體是事先設計好的,并不是随随便便就轉的。說出“我的媽”的同時,“苦蒿妹妹”的眼神要慢慢地回來,沉浸在對已逝媽媽的思念中……就是這麼個細微的動作,吳丹也練習了很久。吳丹的眼睛很美,又大又亮,很傳神,張媽媽跟她講一定要讓觀衆記住你的眼睛,一定要把“苦蒿妹妹”這張美麗的臉深深地印在觀衆腦海中。在無實物交流的過程中,吳丹反應“對方”說話要有一個時間差,張老師告訴她把看不見的對方說的話、表現出來的情緒設計得越豐富,所呈現出來的人物就越準确,劇情節奏也就把握得越好。

吳丹學習諧劇的心理感受經曆了幾個階段:從一開始的好奇,到後來的喜歡,進而再到枯燥,直到現在的熱愛。她是真正地熱愛諧劇,《苦蒿妹妹》從排練到搬上舞台,吳丹說像孕育了一個生命一樣,看着她一點一點地成形,經過不斷打磨,最後呈現在大家面前。張老師說:“《苦蒿妹妹》演完了,你雖然憑此獲得了‘牡丹獎’新人獎提名,但是你的路還長,下一個劇目可能對你的挑戰更大。我給你的任務是一年出三個不同類型的角色,現在我還能教你,再過幾年我可能教不動了。我希望你學得紮實一點,拿到一個劇本,怎麼去分析,怎麼去理解,怎麼去塑造人物,希望你學到這個方法,學會方法比單純學一部劇要有益得多。”現在的吳丹在家也能随時入戲,往往吃着飯就開始“演”,弄得家人一頭霧水;有時候走在路上也時不時地蹦出幾句台詞,搞得路人都用詫異的眼光盯着她,指指點點。吳丹開玩笑說:“别人笑我太瘋癫,我笑别人看不穿。”她練習眼神,看一米八、一米六和一米四的人的眼神高度是不一樣的,站着、坐着、蹲着看人的眼神角度也是不一樣的,所以她經常在超越時空地找“位置”。

張廷玉給吳丹作輔導經過多年的磨合,張媽媽和吳丹現在配合得特别默契。師徒二人一個認真教,一個用心學,彼此心照不宣。吳丹每天早晨趕到老師家,離老遠就在門口大喊“媽媽——”,而張媽媽早已給她買好了早飯、泡好了茶;知道她愛吃面,70餘歲高齡的爹爹(張老師的老伴)中午又張羅着給她下面吃。她在老師家一待就是一整天,困了就睡,餓了就吃,一點都不生分,就像家人一樣……吳丹說自己很慚愧,從沒為師父做過什麼,反而給她增添了許多負擔,但是張老師卻管這叫“甜蜜的負擔”。有段時間,張媽媽為了給她挑選适合角色的服裝而不慎扭傷了腿,虛弱地躺在床上,還打起精神跟吳丹說:“你過來,再給我演一下人物的眼神。”排練到後面,由于強度較大,時間拉得太長,張媽媽每晚要靠吃安眠藥才得以入睡。

張老師是一個特别講究内在的人,得知吳丹看書不多,她搖搖頭,說:“别人都認為我們演員沒什麼文化,但是我不這樣認為。”她掰開揉碎地和吳丹講要想更好地了解角色、揣摩角色,自己心裡頭一定要有“貨”,你讀了世界名著,表面看可能沒有什麼幫助,實際卻會在潛移默化中影響着你對人物的理解,而且對于分析劇本也會非常有好處。有了老師的教誨,吳丹在排練之餘乖乖聽話在家自習,看書,她經常感慨:和張媽媽在一起那麼久,不僅學到了怎麼表演,學到了很多知識,而且還學會了怎麼學習。

看着吳丹每天一點一滴的進步,張老師很欣慰。吳丹感謝張媽媽,“學習諧劇,給我帶來了很多歡樂,而且感動大于歡樂,我除了找到自信,也找到了精神的寄托,感覺生活有了目标,有了方向”。張媽媽也很感謝吳丹,“感謝她帶給我的快樂,我在教她的同時也在學習,也在提高,她給了我再學習的機會,讓我看到了諧劇的希望”。

吳丹總說她是一個特别幸運的人,如果沒有任團的舉薦,沒有張老師的悉心教導,沒有家人的支持,就不可能有自己的今天。早在教習諧劇之初,張老師就給吳丹定位要走一條“唯美”的路,即不管演什麼角色,都要自然、流暢、樸實、美麗。張老師經常語重心長地對愛徒吳丹說:“諧劇,甚至曲藝不僅要出人出書,還要繼承和發展。所以我對你的要求不是簡單做一個‘諧星’,而是要内外兼修,做内外都美的藝術家。我希望你在未來能夠創作出一部屬于自己的作品。”

(本文圖片由吳丹提供)

吳丹與恩師張廷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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