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情份往
人情份往,也是老北京的土話。但它又是北京人的老規矩。
老北京人重視禮數,親戚朋友之間講究禮尚往來,人情份往,算是禮尚往來的一個方面。
“人情”好理解。“份往”,指的是“出份子”(錢),即親朋好友之間婚喪嫁娶等方面的挑費(花費)應酬。這種應酬,除了本人要親自出席,還要往外掏“份子錢”。
老北京人忌諱說錢,這種“份子錢”也有說法。婚禮的“份子錢”,叫“納喜兒”或“賀喜兒”。喪禮的“份子錢”,叫“折祭”,即以錢代替祭品的意思。
份子錢怎麼出?是由您跟主家關系的遠近親疏來決定的。其次,份子錢出多少,是根據當時人們的經濟收入和消費總水平,以及社會風氣來定的。上世紀六七十年代,份子錢隻有一兩塊錢。那會兒,一個普通工人的月收入也就是三四十塊錢。現在的份子錢一般要在500元到1000元。不可同日而語了。
出“份子錢”有幾個老規矩:一是婚喪嫁娶紅白喜事的份子錢數是有區别的。
紅事(婚禮)的份子錢,一定要雙數:四百,六百,八百;或者是整數:一百,一千,一萬。
白事(喪禮)的份子錢,一定要單數:三百,五百,七百,九百等等。
二是要知道自己吃幾碗幹飯,别耗财買臉。換句話說,根據自己的經濟條件,量力而行,能掏一塊就掏一塊,别逞能。您家境貧寒,掏一塊錢,表示個心意,主家也不會挑眼。
三是随大溜兒,北京人也叫“随份子”。也就是人家掏多少,您就掏多少,不能少,也不能多。通常“随份子”的,都是跟主家關系一般的人。
“随份子”得有人張羅。這個張羅人會根據當時份子錢的“行情”,來定錢數的。張羅人把份子錢湊齊後,用“禮紙”(市面兒上有賣的)包好,一一寫上名字,在儀式當天,交給主家。需要說明的是:婚禮要用紅紙,喪禮用白紙。
四是跟主家關系比較近的人,切記不要“随份子”。您的“份子錢”一定要單給,哪怕您給的錢,比“随份子”的錢都少,也不能“随”。因為您跟主家的關系比較親近,必須要跟“随份子”的人有所區别。
五是“投一還二”。您辦婚禮時,王家大哥給了您六百塊錢。王家大哥辦婚禮,您就不能再掏六百塊了,隻能多于這個數。一般是人家給您六百,您要還一千二。假如您當時手頭緊,掏不出一千二,至少也要掏八百或一千。
什麼叫人情份往?您從這些老規矩中,就能咂摸出來。
老北京人重視禮數,親戚朋友之間講究禮尚往來使聲兒
使聲兒,就是使用聲音當說話,提示别人注意。
在早,老北京人大都住四合院或大雜院的平房,您到誰家串門兒,盡管事先有約定,比如約好下午三點多鐘到他家,人家也有心理準備,但如果您冷不丁敲門,還是會“驚”着人家。所以,才有使聲兒這個老規矩。
所謂使聲兒,是想辦法出聲兒。比如,您去造訪李老師,他家住在院子的北屋。您進了院,先咳嗽兩聲兒,或者下意識地自言自語,說說天氣,說說院子裡的景物什麼的。例如:“今兒,天兒真好!您瞧太陽都照到門口台階了。”或者:“嘿,這月季長得真好!多鮮靈呀!”
總而言之,您得想辦法出點聲兒,讓您要串門兒的這家主人在屋裡聽到。人家知道您已經進院兒了,好提前有所準備。
使聲兒這個老規矩,充分體現了老北京人的禮數,也可以折射出北京人的有裡有面兒。
通常人們在自己家裡,穿着是很随意的。三伏天熱的時候,家裡沒有其他人,您光膀子也沒人挑眼。但是客人來訪,或者鄰居串門兒,您就得“正裝”其事了。因為穿得随意,是對人家的不禮貌。使聲兒這個老規矩,就是讓您知道來訪者進院了,打出點兒提前量,讓您換身行頭(衣服),或者歸置一下屋裡淩亂的東西。
一般情況是您使了聲兒,主人或在屋裡應答,或者不應答。但您要稍繃片刻,再去敲門。不能使了聲兒,接茬兒就敲門,那使聲兒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時過境遷,随着城市的發展,北京人大都離開了胡同,住進了單元樓房。盡管居住方式和環境變了,但使聲兒這個老規矩,依然還有意義。
現在單元樓門口,大都有對講門鈴,您拜訪誰,都要先通過對講機,其實這跟使聲兒差不多。您按了門鈴,主人打開單元門,讓您進來了,您應該在主人家的門口兒停頓片刻,留出主人整理的時間,估摸着差不多了,再去敲門,這才是懂規矩的人。
叩門與敲門
在一般人看來,叩門和敲門是一回事兒。從字意上看,“叩”字,就是敲打的意思。但在實際生活中,叩和敲還是有區别的。您知道有敲鼓的,但肯定沒聽說過有叩鼓的。
雖然都是敲打的意思,但叩與敲的區别,應該是手輕和手重的事兒。相比而言,叩,是手輕;敲,是手重。
在中國古代的文學作品中,文人造訪文人,或者晚輩造訪長輩,小官造訪大官,往往用叩門。詩詞、戲曲中也多用叩門。反之,普通人之間串門兒,商人之間做生意等等,多用敲門。如此說來,叩門,屬于文詞兒;敲門,屬于常用語。
您也許知道“推敲”這個詞兒,是從唐朝詩人賈島的《題李凝幽居》這首詩來的。賈島的詩,原句是“鳥宿池邊樹,僧推月下門”。午夜時分,月光如水,萬籁俱寂,僧人輕輕推開了禅房的門。這是多幽靜美妙的情景呀!
可是,詩人反複吟誦這兩句詩,感覺不對味兒了。為什麼?他覺得不合邏輯,既然是在深夜,萬物沉寂,推門又不出聲,他怎麼會知道“鳥宿池邊樹”呢?這不是憑空想象嗎?顯然,這兩句詩并非他理想的佳句。
要不人家怎麼成了有名的詩人呢?為這兩句詩,賈島夙興夜寐、翻來覆去地琢磨,最後想到問題出在推門上。他在夜裡起來試了幾次,推門确實沒聲兒。怎麼才能出聲呢?他想到了叩門。但是叩門的聲兒小了點兒,能讓屋裡的人聽見動靜,卻驚動不了夜宿樹上的鳥兒。
隻有驚動樹上的鳥兒,在靜與動之中,您才知道池邊的樹上有鳥兒。“鳥宿池邊樹”也才讓人可信。于是,這位賈詩人半夜三更起來,跑到門口,反複推門、敲門。這樣推呀敲呀,折騰了十多天,最後推敲出“僧敲月下門”這樣的佳句。由此也産生了推敲這個詞兒。
一個“敲”字,讓整首詩立刻“活”了起來。推門是沒聲兒的。叩門聲兒又太小,隻有“敲”門聲,不但讓主人知道來了客人,而且驚動了池邊樹上的鳥兒,鳥兒騰地從樹上飛起,月下僧敲門的畫面感陡然而出,您想連敲門聲,都能把夜宿樹上的鳥兒驚起,這裡是多麼幽靜呀!
細品這首詩,您就會明白什麼是叩門,什麼是敲門了。在老北京的生活詞典裡,似乎沒有叩門這個詞兒,人們平時都說敲門,很少用叩門。
北京話裡的叩門,特指叩門環。老北京的街門門闆上,各有一對門環。用手掌輕輕地拍門環,叫叩門。但大多數北京人住的是大雜院,院門是虛掩的,通常是可以直接推門進院的,所以省了這一環節。
毫無疑問,敲門,開門,進門,是我們每天都要做的事兒。隻要不是自己的家,進門都要敲門。怎麼敲門,北京有許多老規矩。
首先,不能用勁兒敲門。這又涉及敲門的手輕手重問題。手太輕,屋裡人聽不見。手太重,又把人給驚着了。這完全靠自己來把握。
使勁敲門是老北京人的大忌。因為老北京城比較安靜,平時人們說話都輕聲輕語,更别說敲門了。用力敲門,北京人叫捶門,再使點勁兒,就叫砸門了。砸門,是什麼人幹的事兒,不說您也明白。捶門,在老北京有兩種情況:一是兇事,包括天災人禍;二是喪事,家裡家外死了人,前來報喪,要用力敲門。
其次,敲門要敲多少下?有人說老規矩是敲三下,或緊三慢四。其實,老北京并沒這規矩。敲多少下,完全靠自己掌握,直到屋裡人聽見為準。
至于說“緊三慢四”,那是敲鼓,不是敲門。但老規矩有緩敲門之說。即敲幾下,屋裡沒反應,可以停頓一會兒,接着敲。
(編輯·宋冰華)
進門前您得“使聲兒”,讓主人在屋裡聽到,好提前有所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