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恰值農曆猴年，在國人的意識裡，聰明伶俐的猴是一個非常好的屬相，加之國家政策在二胎方面的正式放開，今年懷孕生子的人數呈激增狀态。據北京市衛生部門預測，2016年北京市的出生人口将創新高，估計新生兒數量會達到30萬，這些猴寶寶出生的背後，代表着會有30萬的媽媽們将在這一年裡“坐月子”。
關于“坐月子”，還記得上個世紀末春晚小品上，白雲和黑土這對搞笑冤家所承諾的《月子》和《伺候月子》兩本書嗎？在中國人的觀念裡，月子好像就應該是在家裡被人伺候着過的，這是千百年來流傳至今的傳統：隻有在自己家裡，讓家人，尤其是上一輩的老人來伺候自己，才是月子的唯一正确的方式。直到最近這些年，慢慢有不少家庭通過各種各樣的機構邀請月嫂來“輔助家人”正确科學地“坐月子”。但由于這種模式需要月嫂入戶，很多人接受不了一個完全不了解的陌生人在自己家裡吃住，而且還會帶來很多的不方便和小矛盾。于是，一種叫作“月子中心”或“月子會所”的機構便應運而生，繼而得到了迅速發展。人們固有的“月子”模式從此也就慢慢地開始改變。那麼“月子中心”究竟是什麼樣的機構呢？
打開網絡搜索引擎，輸入“月子中心”，出現的結果大體分為兩類：一類屬于明顯的硬性廣告，如“×××月子中心”，
盡管在此時網絡上出現了“魏則西事件”，在一定程度上影響着網絡搜索引擎，但常規的廣告信息依然存在。另一類則是與月子中心相關的新聞，而這些新聞裡往往都是負面的——“花2.4萬入住月子會所，嬰兒離奇死亡！”“住月子會所，嬰兒意外死亡。”而最受關注的一則新聞“7萬住月子中心，母嬰均染病”則報道：某産婦住進月子會所半個月後，17天大的新生兒便感染肺炎，被迫住院，還收到病危通知書，産婦本人則出現高燒39攝氏度的現象……
這類新聞從2012年開始，到2016年之間，幾乎從未間斷。月子中心在這些年裡從無到有，從少到多。此類問題雖時有發生，卻并未有任何一家月子中心因此而倒閉，而這類事件也并未獲得更多人的關注。這其中的原因有哪些呢？月子中心的發展方向是什麼人和什麼機構在引導并且監管呢？它跟醫院有關系嗎？如此多的嚴重問題，月子機構到底靠譜不靠譜呢？人們可以去信賴它嗎？
很多人都想得到解答，但卻不知道答案。今天，我們就用“月子”的名義來打開“月子中心”這扇大門，看看裡面究竟是什麼樣子。
月子中心提供的一張雙胞胎的在那裡出滿月的照片“月子中心”，商大于醫
月子中心一般是指為生産母親所提供專業産後恢複（即坐月子）服務的場所，也稱為月子會所。其實，說白了，月子中心就是一個純粹的商業機構。隻不過，它在一定程度上跟醫療産生了某種緊密相連的關系而已。所以說社會上這些琳琅滿目的月子中心，絕大多數都是商業屬性遠遠大于醫療屬性的，即便有少數部分是隸屬于醫療集團旗下的，但其總部也都是私立醫院。在國内，公立醫院幾乎沒有開設月子服務這個項目，盡管國家允許多點執業，但并未有公立醫院開設相應項目。
在北京，和睦家醫院旗下的和美中宜、婦兒醫院旗下的禧月閣是比較知名的兩家月子中心。這兩家都是醫院下屬的月子中心，可以從孕到産，再到“坐月子”，一條龍服務。在這條服務體系下，不同時期孕産婦需要不同的人員照顧，也需要不同的醫護部門來負責。但作為客戶，隻要根據工作人員的安排，按照固有的流程去做就可以了，看起來非常簡單方便，而且一旦哪個環節出現問題，貌似也能夠非常容易找到相應的負責人去處理。如此說來，确實不錯，事實也果真如此嗎？
答案是并不盡然。據一位曾經在某大型私立醫院就職過财務工作的A先生介紹：如果是像這種一條龍服務的機構，往往出事故的概率比單單的月子中心要高一些。一旦出現事故，最為常用的解決方法就是拿錢私了，跟受害者交涉，一次談不妥，談兩次、三次……總能在價錢合适的時候了結此事。因為他們會用事實告知患者，即便投訴到消費者協會，患者最終也并不能得到滿意的結果。
這還是具有醫療性質的私立醫院呢。如果換作是單純的“坐月子”的會所呢？可想而知。哪怕是那些比較正規的月子機構在衛生局備過案，但其歸根結底還是一個商業機構的商業行為，工商營業執照上都無法明确歸類，往往在經營範圍項上寫着“家庭服務項目”。那麼執照上所寫的家庭服務包括哪些呢？比如家政、家教、家宴、病人陪護等方面，因為在工商部門的行業分類中，像産婦專護和嬰兒特護之類的服務項目，是沒有具體的分類和屬性的。在國民經濟行業分類彙總裡，對于母嬰的護理，并未包含在家庭服務之内的。
月子中心的服務項目無疑會涉及住宿、飲食、護理等多個方面。月子中心本應需要辦理很多證件，需要很多部門監管的，比如餐飲證、住宿證等等。而且據相關規定，非醫療機構是不得開設醫療項目的，醫生和護士也不可以在非醫療機構行使醫療項目行為。可是，幾乎在所有的月子中心，在不承認自己是醫療機構、強調僅僅隻是有護理項目的同時，卻又雇傭着大量醫生和護士身份的工作人員，甚至還标榜這些人員之中有多少人是從大型醫院相應崗位上退休下來的“白衣天使”。
無論是在職的醫護人員，還是已經退休的醫護人員，進入到多點執業的場所無可厚非，是國家允許的，但必須是正規的、營利性的醫療機構，比如私立醫院、醫師個人診所等，至于月子中心并不屬于此類範疇。這麼多月子中心卻“明目張膽”地标榜“該會所裡的醫師都是來自某某大醫院”，還可以幫那些由于各種原因沒能在醫院建檔成功的産婦，開設建檔的綠色通道，直接給他們交一定的費用，便可以幫助客戶聯系醫院，而且建檔成功。月子中心總是想各種渠道來跟醫療機構取得關聯，或許這樣能夠突出一些他們的醫療屬性吧。但是，無論是從工商注冊方面，還是從其衆多的服務項目來看，月子中心的行為都是商大于醫，或者也可以說是借用醫的名義來行商。那麼這個有些特殊的商業領域，有什麼相應的法律法規來保證它們沿着正确的方向發展呢？一旦出現問題，該如何處理呢？
月子中心的房間法與不法之間的月子中心
月子會所産業在國内興起已有多年的時間，但是在行業管理方面，卻始終是一片空白。嚴重缺乏政府機構對口管理，更别提行業自律了。在産品與服務方面，國家也未制定出相應标準或行業規範，造成了這個行業的入門門檻較低，繼而導緻了魚龍混雜、良莠不齊，甚至還有坑蒙拐騙的現象發生。
作為國内月子會所行業比較發達的北京，全市大約有幾十家月子會所，這其中比較專業的其實也就十幾家。即便是這些相對比較專業的月子會所，也沒有明确的行業标準，就像某區工商局的負責人所表示的那樣：月子會所是一個新興産業，目前還沒有出台相關的法律法規和準入制度。
專家認為，月子會所向消費者提供的是一種綜合服務，服務内容涉及醫療衛生、婦幼保健、食品等多個方面，在原則上應該嚴格明确經營範圍，确定其具體經營項目。涉及衛生、食品的，有必要采取前置審批，也就是說除了工商登記之外，還要辦理食品流通許可證、公共場所衛生許可證、餐飲服務許可證、消防安全審批等項目。隻有當企業提交的材料全部經審核合格之後，工商部門才能予以正式登記。
除此之外，為了規範月子會所的運作，有必要盡快立法确定其監管主體，制定行業标準，明确行業準入門檻；必須嚴格培訓和考核從業人員，明确各有關部門職責，填補監管空白。隻有這樣，才能避免造成無序的惡性競争，才能有利于行業的持久健康發展。否則，在法與不法之間，會留有很多的“空子”給一些商家去鑽，從而給消費者帶來各種各樣的問題。
目前，在月子會所遇到問題的消費者即便反映到了消協，往往隻是被簡單處理，甚至是拖延處理而已，因而私了成為解決月子中心出現問題後的首選方式。不僅僅是月子中心方面樂意“出錢了事”，而且受害方也會覺得私了比訴諸法律要簡單、方便、有效率。遇到問題的消費者還可以選擇兩條腿走路，一方面反映到消協部門，另一方面又不放棄跟月子中心的談判。前者在無形中成為了談判時候的一個籌碼，不失為一種可以借鑒的方式方法。當然了，誰都希望不要在月子中心遇到麻煩，安安心心、踏踏實實又完完整整地在月子中心度過“月子”這一人生中的重要時期。
月子中心前台月子中心，選或不選的那些人
筆者利用周末的時間分别在兩個月子中心進行考察，一個是在望京地區，另外一個是在相對較偏遠的北京郊區。通過接觸前來的準媽媽們看得出，有一大部分的人是提前參觀，過來了解情況，然後回去進行對比分析，決定是否選擇月子中心，或者選擇哪家月子中心。剩下的一部分人基本都是已經确定要來月子中心“坐月子”的準媽媽，她們無外乎兩種情況，一種是家裡沒有合适的人幫助自己“坐月子”，一種是有人幫忙，但依然選擇月子中心，這其中的原因就是各種各樣了。
樸女士根據國家政策，要了二胎，預産期是在2016年年底。她幾乎沒有過多的調研對比月子中心情況，很快就決定了要選擇距離自己家比較近的月子中心。她說，一方面是由于家裡老人要照顧老大，再照顧自己“坐月子”肯定比較吃力；另外一方面是由于她聽說如果第一次月子沒坐好，第二次再坐的時候，可以好好彌補過來。而且樸女士還特意舉了一個遠房親戚的事例——第一次坐月子落下了胃疼的毛病，後來在第二次坐月子的時候格外注意，結果就奇迹般地好了。具體到樸女士身上，也有同樣的情況，她說第一次的時候，由于沒經驗，很多事情不懂，結果嚴重影響了自己的身體狀況，現在她一定要用月子中心的專業知識來好好坐個月子，把原來沒做好的事情都補回來。
像樸女士這樣二胎坐月子選擇月子中心的人，還真不在少數。田女士也是這種情況，不過她比樸女士更有必要來月子中心，因為她家裡沒有合适的人幫忙。田女士沒有婆婆，隻有一個公公跟他們夫妻倆住在一起。當初生第一胎的時候，田女士的母親還從外地來到北京幫忙，但今年其母親要在老家帶自己的親孫子，所以實在是沒有辦法再來幫她。這樣一來，田女士的家裡除了她自己之外，剩下的就隻有老公、公公、兒子三代男人，對于她而言，“坐月子”變成一個天大的難題。于是，她想都沒想便定了一個月子中心，用她的話來說就是，“像我這種情況，在月子中心比在家裡方便多了，花錢買個舒服和省事，挺好的。”
聽小田說完，另一位即将臨近預産期的準媽媽表示出了極大的羨慕，因為她在選擇月子中心這件事情上，跟家裡人可是進行了不止一次的争吵。小龐夫妻倆都是獨生子女，加之其又是第一胎，雙方4個老人都相當重視，從孕婦的吃住穿，到孩子的吃住穿，方方面面都考慮得非常周到仔細。據說還因為嬰兒床，幾個老人特意跑了朝陽區的各大商場、超市進行對比分析呢。結果，小龐說要選擇月子中心，老人們強烈抗議，尤其是當小龐父親在網上了解了月子中心情況，得到很多負面信息之後，老人們的态度越發強硬。老人們表示：“有這麼多家人在，為什麼非要去那裡呢？據說月子中心隻能有一個家人在裡面陪護，你肯定讓你老公進去，我們呢？隻能探視，不行！”
小龐在争執過後，也想了好久。她覺得正是由于自己的現實情況，才不得不考慮去月子中心。否則，4個老人帶孩子，肯定會出現大大小小的各種分歧，或許每個人的意見都不科學可取，但每個人都會認為自己是對的，這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而且肯定還會有其他各種各樣的問題出現。她個人感覺在家坐月子，應該是一件得不到放松和休息的事情。更重要的是她個人本身學習不到專業的護理嬰兒的知識。現在這個社會，老人們的很多觀念都已經不可取了，尤其是在坐月子這件事情上。看網上吐槽的那些舊風俗習慣，如果真的發生在自己身上，小龐表示堅決不能接受，所以一定要選擇月子中心科學地坐月子。盡管跟家人不斷發生争執，但最終她“獲勝”了，心滿意足地住進了自己選擇的月子中心，這就相當于接下來的一切都有着落了。
月子中心為産婦提供的中醫理療室坐在月子中心課堂上最後一排的小李，與前面這幾位的情況均不相同。小李家裡老人表示堅決不會幫忙帶孩子，如果他們夫妻倆沒有合适的解決辦法，老兩口可以拿出退休金幫他們請月嫂。在了解月嫂的過程中，兩位老人最終了解到月子中心比月嫂還要好，于是老人拿出了幾萬塊錢，幫助小李在月子中心定了一個中等套餐。至于為什麼家裡老人不幫小李，小李沒有細說，筆者也沒再詢問。不可否認，随着社會的發展，老一代人的思想觀念也越來越開放，他們或許有着他們各自的晚年生活方式，而不再是單一的中國特色老人觀念——幫兒女帶孩子之類。作為現代的年輕人，也越來越能夠接受。
“老人肯定是沒法跟月子中心比的。”袁女士下結論似的說了這麼一句，有理有據的她說，曾經在其嫂子坐月子的時候，親眼見到過她的婆婆是如何做的，她感覺問題太多了，實在難以承受。再加之後來，當她婆婆帶的孩子長到兩三歲的時候，孩子染上了各種壞毛病，這些應該都與孩子在小時候的養育方式有關，所以她希望自己的孩子可以在最初就被月子中心專業人員灌輸良好的習慣養成，這樣在今後對大人和孩子都有益。
如果說以上這些情況都算是人為方面原因的話，其實還有一種客觀原因是，有的産婦生了雙胞胎、多胞胎，這時候所需要的人力、物力都是比較大的，即便家裡有足夠的人來幫忙，對于所有人來說，這個月子也是很難熬的。相對于普通産婦來看，生雙胞胎的産婦選擇月子中心的比例比較大。
當然了，如果想要選擇月子中心，總會有各種理由。但總體來說，一部分人還是願意選擇在家坐月子。不難發現，在是否選擇去月子中心的問題上，經濟原因已經不再是人們考慮的第一因素了。盡管這是很重要的一個方面，但更重要的是，現在這些不選擇月子中心的準媽媽們，更加擔心的是月子中心的衛生問題、安全問題以及出了事故如何處理的問題，等等。在筆者詢問的10多名孕婦裡，有7位都強調了這些内容，其次才提出月子中心費用過高這一點。所以說，月子中心從本質屬性上來講，是商業大于醫學，但是從客戶角度來看，客戶注重的東西卻是醫大于商。
無論是否選擇月子中心，肯定都是當事人綜合考量了很多方面所作出的一個決定，也都隻是個人的選擇而已，沒有對錯之分，畢竟每個人的出發點和側重點都不同。
月子中心的瑜伽中心某月子中心的接待區量力而行，别跟風
随着2016年過半，月子中心也迎來了“黃金期”，他們的廣告也比平時更為兇猛：“×××明星在此入住”“×××明星在此生子”之類的廣告語不斷出現。毋庸置疑，很多月子中心也的确入住過一些明星名人，這一廣告效應更是成為了他們的宣傳重點。一旦出現某某明星在某個月子中心坐月子的消息，便會很快刷屏準媽媽群，有些準媽媽會受到“明星效應”的影響，也會偏向于選擇同一個月子中心。不過，選擇月子中心也要量力而行，畢竟所謂明星、名人不是普通大衆，他們的消費能力跟一般老百姓還是很不一樣的，在入住月子中心這類問題上，他們的花費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得了的。
除去這些“貴族”月子中心，普通月子中心的花費也都在10萬元左右。月子中心往往會用各種各樣的套餐來“擾亂”受衆的思維，各種輔助項目琳琅滿目。在推銷的時候，可能第一項你還沒反應過來具體是什麼，介紹者已經介紹到下面第二項、第三項了，這樣你不自覺地認為他們的服務原來有如此之多啊，這些錢花得真值，等等。所以在了解月子中心情況的時候，一定要把各種套餐都了解清楚，最好能夠自己拿着他們的宣傳産品進行對比，而不是單純地跟着工作人員的思路走。
另外，有的正規月子中心會明确說出坐月子的天數，簽訂在合同上，也有相對不太正規的小月子中心會拿坐月子的天數做文章。因為從醫學角度來講，真正的月子是42天，而在人們的固有思維裡，月子是一個月。如果最初沒有簽訂清楚相關内容，最後出現繳費的時候按42天，實際出院的時候又按28天來算的情況，那麼因此而産生糾紛會很難解決。
月子中心，跟其他所有的事物一樣，有利有弊，至于是利大還是弊大，見仁見智——存在即合理。月子中心順應了年輕人的需要，但是它也亟待相關法律、法規、行政标準的保駕護航。無序發展隻會讓這個行業走進惡性循環的歧路，不要相信從商者僅憑良心辦事，一切還是需要規範的管理和法律的監督。我們希望月子中心能夠早日走上正軌，從而最大限度地發揮它服務社會的作用。
（編輯·宋冰華）e-mai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