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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北漂的那些日子

時間:2024-11-08 04:45:28

我當年跟一般北漂不同的是,我有房子,有老婆孩子。老婆孩子都是北京人,我不是。我出來的時候戶口已經在當地注銷了,檔案都是我自己拿着的。一般的北漂好歹在老家有個戶籍,我沒有,所以我就算是徹底地漂着了。

所以,1988年到1990年的兩年裡,我真正做起了北漂。

靠寫作是吃不上飯的

兩年北漂生活給我最大的啟示是:靠寫作是吃不上飯的。

我之所以信心滿滿地敢從原單位辭了出來,就是因為之前已經在工餘時間讀了很多書,而且數年裡筆耕不辍,給報紙寫了很多東西,自信養活自己是沒什麼問題的。但我是個男人,畢竟是要養家的,所以我還得努力。我每天一早起床,先去早市買菜。然後回來給老婆孩子做早點。早飯後,就送兒子去幼兒園。幼兒園很近,在一個小區裡,下樓就到。所以,耽誤不了時間。回家後,就開始埋頭寫作。

動筆前,感覺題材很多,有完全虛構的,有自己生活體驗的,等到真的一下筆,就發愣了。不好寫。所謂通俗的東西,我不屑于寫;一直喜歡的所謂高雅的,又寫不好。于是感覺郁悶,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往往是一篇東西開了個頭,一兩萬字後就寫不下去了,無奈之下隻好扔一邊了。半年下來,這樣的東西攢了十幾篇。

寫得不順,就想出去走走。北京這地方于我是人生地不熟,認識的隻有孩子他姥姥家的人。平日裡隻有孩子的大姨夫曉紅還能說得到一塊兒,于是說起此事,曉紅說:“沒事就到我家來吃個飯,喝點小酒聊聊天,談談你的寫作進展。寫作我外行,也給不出什麼好建議,随便聊聊,聊開了,興許你的思路也就清楚了。”我感覺他說得有道理,于是時不常的騎個破車往他家跑。

那時曉紅剛調入郵電學院(如今的郵電大學),家就在校園裡,過去很近,20多分鐘就騎到那裡了。曉紅中午就一個人在家,我一去,他就炒幾個菜,燙一瓶黃酒,邊喝邊聊,很是愉快。他當兵是在杭州,習慣了喝黃酒,跟我這個江南人能喝到一塊兒。一次剛到他家,他說前些日子在外面吃飯,有道菜叫它似蜜,肉炒得很嫩,味道酸甜,下酒不錯,今天要準備露一手。忙活一陣後,它似蜜一上桌,味道果然不錯。

10年後,我在《北京紀事》做編輯,那時有個欄目叫《大嘴吃八方》,專門寫北京的名店名菜。一次在鴻賓樓裡吃飯,朋友要了個它似蜜,一下就勾起了我的回憶,回來後寫了篇《鴻賓樓裡它似蜜》,發在了這個欄目裡。雜志印出來,我給曉紅帶了幾本,他看後眼睛也是酸酸的,說:“你還記得這段事情啊?”我說:“當然,這是要記一輩子的!”

我這日子過了也有多半輩子了,走麥城的時候很多,也遇到了幾個很仁義的人,曉紅絕對算一個。

錢沒掙着還被坑

小說寫得不順,于是就想改改戲。

那年頭第四代電影人已經碩果累累,吳天明、黃健中等人風頭正勁,謝飛執導、姜文主演的《本命年》獲柏林電影節銀熊獎。第五代的張藝謀和陳凱歌也開始嶄露頭角。電視已經普及,電視劇片源奇缺。

我在辭職前曾經打算考中國電影藝術中心的研究生,為此買了大量電影導演、編劇類的書籍自學,結果那年該中心不招生,沒辦法才改考了新聞類的研究生。盡管沒圓這個電影夢,對影視藝術的愛好倒也持續了多年。于是也想試試影視的水有多深。

既然想寫電影劇本,題材就是個問題了。

孩子的姥爺年輕時被劃成右派,發到大興的一個農場做木工活,日子艱難不說,4個孩子的成長之路也頗為坎坷。知道這段經曆後,我就想試試寫成電影劇本。

我把這個想法跟曉紅說了,他鼓勵我:“寫吧,寫好了蠻有意思的。”于是我就開始動筆。我寫完幾段,就拿給他看。每次他都是認真看後提點自己的意見。幾個月後,劇本寫好了。我要曉紅跟我共同署名,他不同意,說他隻是看了看,提提建議,根本算不上作者。然後,他又說,他一個朋友在中國電視劇制作中心當編輯,本子可以拿給那人看看,想想辦法。如果不行,可以改成電視劇。

主要的交通工具約好日子後,曉紅帶我去了電視劇制作中心,找到了那個人。那人很熱心,說先看看,至于後面怎麼運作,看後再說。

回去後我就耐心等待。一個月,兩個月……杳無音信。

一年多後,曉紅家裡人告訴我,說看到那人編劇的一部電視劇開播了,不長,10多集,故事内容跟我前一年寫成的電影劇本很相近。曉紅說,要不要去找找那人?我想了想,說,“算了吧,就當練了練筆吧。”

過不多久,我以前認識的一個出版社的哥們兒跟我說,前段時間嚴打,搞出了很多案子,他一個公檢法口的朋友手裡捏着一大堆這樣的材料,問他有沒有興趣幫着編編,掙點零花錢。報酬不高,每千字50元。

我一聽,趕緊說,好啊,我有時間,可以做這個編輯。

哥們兒從抽屜裡拿出一個大信封,抽出來,是厚厚一沓子手寫的稿件:“分你一半,兩周後交稿。”

稿子内容很雜,從嫖娼賣淫、殺人越貨到吸毒販毒,說得出的各類案犯一應俱全。我邊看邊改,不到10天,稿子就全改完了,數了數,有15萬字。哇,好幾千塊錢哦!很興奮。

稿子交到哥們兒手裡後,就等消息了。

結果又是1年。出版社的哥們兒問我:“咱們那本書出了嗎?”

我一愣:“我還想問你呢。書在你們那裡出,出沒出你不知道啊?”

他說,那書後來沒在他們那裡出,換了家出版社。以後的事情他也不知道了。

沒多久,哥們兒告訴我:書已經出了,内容就是我們編輯的那些。

唉,連個錢毛也沒見着!

房子破,生活卻不乏歡樂終于掙着錢了

接連兩次被坑,感到很沮喪。想我一個智商、情商都不差的人,何以就淪落到這等地步?于是發奮——還是寫我的小說吧。

後來的事情說明,我在小說方面沒有一點進步,還是落到那個怪圈裡,新起了個頭,寫了2萬字後又扔一邊了。

看不到一點曙光,這讓我很惶恐,在北京一年多了,一分錢也沒掙着,也太不像話了!

正在毫無希望的當口,一個朋友又給指了條道。

這個朋友挂靠在一個協會下面弄了個體育部,專門舉辦全國性的體育賽事。之前已經搞了兩次活動,很順,今年還想接着辦。她那裡缺人,我若願意可以過去。收入不高,基本工資200元,活動辦好了有獎金。具體的工作,開始主要是跑跑腿,以後再往深裡介入。

跑腿,我想我還年輕,跑得動。還有輛舊的28飛鴿,工具是有了。這還難不倒我。

第一次是跑國家體委(現在的國家體育總局),去取一份關于這次賽事的批複文件。于是蹬上自行車一通猛騎。到了那兒,主管的副主任在開會,于是等。等了一個上午文件到手了。

朋友看了文件後說,這就差不多了。“明天你拿了這份文件去國家工商行政管理總局,要他們開具一份賽事的廣告批複文件。”她還囑咐道,“今天的事情恐怕不會太順利,因為沒有人幫忙通好路子,一個出口不慎,找起你茬來,就難辦了。所以要小心點,盡量少說話。明天就是五一節了,5月2号要開賽,所以一定要辦下來。否則,拿不到場地廣告許可證,贊助商在電視裡看不到他的産品廣告,事情就白瞎了,到手的錢還得退回去。”

我一聽,知道事關重大,告誡自己到時候别把事情搞砸了。

第二天一早,我到了工商總局。

廣告處的處長年齡不大,估摸着還不到30歲。他似乎看出點什麼來,不說辦,也不說不辦,隻是說這個事情他們還要研究一下。

我頓時腦袋就大了。我知道,他這一研究,我們的賽事就甭辦了。參賽的幾個城市的隊員已經到北京了,到時候不舉行比賽,連路費都得我們出了。

我于是把這個情況說了。

處長冷冷地看了我一眼:“這個事情我說了不算,得我們司長同意才行。”

我問他,“司長在嗎?”

他看一下表,說,已經4點了,不知道在不在。明天放假,今天應該下班早。

他拿了材料,要我在過道裡等着,他去找找司長看。

不多會兒工夫,他回來了,說司長已經下班走了。

我的心一下就涼了,看來這事情是要搞砸了。

我慢慢踱到外面,想這個事情還有沒有轉機。走到傳達室,我看了一眼裡面,見牆上貼着一張紙,是局長、副局長和各司司長的電話。我靈機一動,跟傳達室的人說要打個電話。接通總機後,對方問我要找誰。我就說找某某司長,還說司長估摸下班了,請把電話直接接到司長家裡。

一會兒,電話通了,那頭有人說:我是某某。

我心中一陣狂跳,趕緊說了我們的事。

司長一聽,說,我跟小某說一下,趕緊辦了吧。

放下電話,我馬上跑到廣告處。

處長用異樣的眼光看着我,問:“你認識某某司長啊?”

我含含糊糊地應了一聲。

他用電腦打了份文件,蓋了章,說:“去财務處交手續費吧。”

我愣了一下:這麼容易啊?

兩天後,韓喬生和甯辛跟着攝像到了比賽場館,比賽開始了。

上上下下的歡樂北漂不行,隻得南下

這次事情辦好了,我那朋友覺得辦得不錯,除了200元工資外,還給了300元的獎金。她聽了我說的這個過程,知道能辦下這個廣告批文實屬不易。然後,聊天時,她說她要去美國了,問我願不願意接這個攤子。接,交兩萬塊錢,拿走;如果不想接,自然會有人接。

我聽後心裡又是哇涼哇涼的。我想我就是想接,也拿不出這麼多錢啊。

我感覺自己雖說算不上玉樹臨風,但氣質還是不錯的,跑跑外場還是可以的。若是自己挑頭支一攤子,還真難說是不是行。

我對她說:容我想想。

過了兩天,在辦公室裡,這個部門的副主任跟我聊了起來。

聽他一聊,我心裡更涼了。即便是沒有去美國這一說,這個攤子也是難以為繼了。

盡管事先我那朋友跟我說過:别聽這個副主任的。但他那些話有鼻子有眼的,讓我感覺再待下去前途無望。

我于是跟朋友說,我接不了這個攤子,也不想再幹下去了。

朋友歎口氣說,隻能這樣了。

于是,我又在家裡開始寫小說。

過了不到一個月,我妹夫打來電話,說我高中的一個同學在杭州搞了個出版項目,需要招編輯;你喜歡寫作,若沒事,可以到他那裡試試。

我一想,感覺這是個機會,試試又何妨。

沒過幾天,我收拾好行李,上了北京到杭州的列車。

就這樣,我兩年的北漂生活就結束了。

(編輯·宋國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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