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這座城市,在我年少的時候,是更充滿人情味兒的。一句“北京歡迎你”,唱遍五湖四海大街小巷,胡同裡的大爺、大媽逢人便是滿臉笑容。而現在,雖然嘴上不承認,但北京确實已經是一座有點兒“陌生”的城市了。每一天,都發生着“優勝劣汰”,而在這背後,是多少人曾經的壯志淩雲和當下的盡斂鋒芒,甚至是一腔孤憤——對于離開的人,最痛苦的或許不是“我不行”,而是“我本可以”。
第一話:婚姻
北京人結婚要麼特别早,大概在20歲出頭;要麼特别晚,晚到“不計上限”,中間這段幾乎是“斷層”的。結婚早的大部分都是大學甚至初高中“早戀”的小情侶,而結婚晚的就是這批“早戀”的人群中,沒有終成眷屬的那一撮人。
北京“老炮兒”張叔就是後者。張叔和大學初戀女友相戀5年卻未修成正果。北京家庭大部分還保有“門當戶對”的傳統觀念,既不攀高枝兒,也不願委屈低就,普遍希望家裡孩子找個本地對象。年輕時的張叔扛不住父母的壓力,迫于家庭原因,與初戀女友分手了。直到現在,張叔都沒有一個合适、穩定的伴侶——最長的也隻不過在一起6個多月。張叔年近40歲,卻越來越不想結婚。每每和他談起,張叔都是簡單的一句“再說,再看”。而他的初戀女友早已回到家鄉,結婚生子,兩人早已斷了聯系——就像一把斬馬刀,手起刀落後便是一刀兩斷。然而,張叔還是會時不時地念叨“他與她”的當年。
老話說得好,人生亦苦何妨,良人當歸即好。可如若良人歸已無期呢?又如若已遇良人而不識呢?
而我比較幸運,是前者。高一就早戀,自然不是“好學生”,但如果是從高一一路走到談婚論嫁呢?那必然是人人豔羨的好姻緣、好福氣了。可我依然焦慮。
我18歲赴美求學,再算上工作實習,滿打滿算在美國漂泊了6年。在我看來,在國外念過書的北京人就跟“北漂”一樣。可能很多朋友會說,你根本不懂北漂的迷茫,不明白漂泊的痛苦。不是的,我很懂。
在美國6年,陌生的環境和語言,無論你來自哪裡,找工作、找房子都不容易。在這段日子裡,我租的房子着過大火、出過車禍、被槍頂過腦門……在最難過、最想回家的時候,我擁有了此生的第一個文身。它是一個被梅花包裹着的指南針,上面刻着我這輩子最愛的經緯度,N39°E116°(北京經緯度大緻位置)所以,當我留學第一年暑假回國,看到T3航站樓的橫幅“北京歡迎您回家”時,抑制不住地流下了眼淚,因為這裡有家鄉和我愛的女人。我和女友經曆了近10年愛情長跑,雙方父母都覺得是時候結婚了。雖然工作尚未穩定,但我也不敢一口拒絕——雖然覺得自己現在的狀态是在“啃老”,并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父母提供的種種幫助。直到現在,這份焦慮也并不能釋懷,因為我終究沒有完全靠自己做到“成家”的一切。
第二話:事業
老話說“成家立業”,先成家後立業。大部分北京人确實是這樣。但是現在“業”是真的比較難立,這一點不論北京人還是北漂,都是一樣——北漂買房不易,很多北京土著也一樣;北漂買車得搖号,北京土著也需要搖号……
往大了說,“立業”意味着有一份自己的事業。這幾年“成功學”相當流行,白手起家、直至巅峰的例子數不勝數。比如“不識妻美”強東哥,又或是“悔創阿裡”Jack馬——人人都希冀這份榮耀或者說是富貴。我覺得這種情況就像是在“吃雞”,100個人中每個人都堅信自己能吃到雞,可規則隻允許一個人享此殊榮。在“樣本無限放大”的情況下,“吃雞”和“成功”沒有本質的區别,但成功的概率遠遠低于“吃雞”中的百中選一。(編者注:吃雞,網絡流行語,最早來源于電影《決勝21點》,随後因在遊戲《絕地求生:大逃殺》中出現而火遍網絡。當你在該遊戲中獲得第一名的時候就會有一段台詞出現:“大吉大利,晚上吃雞!”)
說實際點兒,“立業”就是有一份相對穩定的、有發展的工作。不過,據我了解,現在有些用人單位不太喜歡招北京本地人——北京人不愁吃穿住,離職成本很低,工作不順心了就離職,反正也渴不着餓不死。好友老曹總跟我抱怨,單位領導因為他是北京當地人,認為他吃喝不愁(沒上進心),所以工作上沒有那麼努力,更沒什麼拼命精神,所以老曹隻能接到一些不疼不癢的“邊角料”工作,不被重視,他收到的評價也大多是“沒什麼上進心”一類的話。其實老曹工作能力很強,工作态度也很端正,用他的話說就是“一切都按規矩辦,不搞歪門邪道的”。
老曹的這份“守規矩”是幾乎所有北京人都格外在乎的一個理兒。規矩之内怎麼來都可以,但是出了規矩這個圈兒,那是絕對不行的,該怎麼辦就怎麼辦,絕不是一句嘴上客氣的“片兒湯話”就能了事兒。不過,現在有一種說法是,成功的人都是那些“打破規則的人”,所以,規矩是應該“遵守”還是“打破”?北京土著很迷茫,也很焦慮。
(編輯·張子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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