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去台灣是在網上搜的住處,條件到底好不好?是否容易找?心裡沒有底。好在經常出門,知道自己應付得來變故。在訂機票時特意選了一班白天到的,給自己留出騰挪的餘地。畢竟,光天化日之下路牌能看得清楚,問個道也方便。
經過飛機、大巴、高鐵、捷運(台灣地鐵)幾次轉乘,腳踏到台北市大街後,發現訂的旅店就在離捷運站出口2分鐘遠的地方,很是方便。這出乎我的意料,可以說有一種驚喜的感覺。看來台灣的網購還是靠譜的。
我訂的旅店在市中心區的一座樓裡,它像是業主投資買下半層樓,然後改造而成的。房間沒有任何贅餘的裝飾性設施和浪費空間,所以顯得面積比一般酒店的标準間大。簡單、整潔,但可以滿足遊客的基本需求。浴室很幹淨,門裡另配了不怕水的拖鞋,顯示出人性化的體貼。洗浴液并非酒店裡常用的那種小瓶裝的,而是家庭裝的大瓶,給人一種親切、樸實的溫暖。房間裡的電視有40英寸大,顯得格外突出。後來我發現,台灣酒店裡的電視都很大,這可能因為台灣擁有全世界液晶顯示闆的最大生産商,這裡的購買成本比較低。
輕易地找到旅店,又令人滿意,早前的耽心立即煙消雲散了。心裡踏實了,整個人就放松了下來。沖完涼,看窗外的雨絲綿綿不斷,就為自己找了借口,取消了去士林夜市的計劃。好在附近也有個小夜市,我蒙着小雨,步行到那裡吃了晚餐。臨行前,台灣的陳先生一再叮囑我,到了台灣一定要吃小吃,不要下大館子。嘗了之後,感覺台灣的小吃還真的不錯。
返回旅店先上網,網速挺快,我便捷地處理了業務上的雜事,回複了電郵。在閱覽完當日新聞後,我舒服地靠在寬大的床上開始看電視。身下的床單散發着淡淡的檸檬香氣,很是惬意。瞧了一下表,時間剛好是11點50分。搜了一下台,發現頻道不少,除了有講普通話和台語的,還有英語、日語、法語的台。随便停在了一個剛開始的談話節目,隻見幾位嘉賓和主持人扇形排坐在一起,興緻勃勃地讨論台灣性交易“去罪化”的話題。
從節目裡獲知,台灣的大法官前一日剛剛公布了性交易“去罪化”的釋法。這意味着從當日起,有償的性交易在台灣合法了。嘉賓和主持人對此舉都表示支持,他們列舉的理由很多,包括了有利于對“性工作者”的保護、性消費者的健康安全保障、滿足老年男性的性需求、減少暴力性犯罪、增加稅收、促進旅遊業發展,等等,觀點和理由很是新鮮。
通過他們介紹的案例了解到,台灣的“性工作者”也不容易,經常遭到暗算。有時媒體與警察共謀,先由記者去嫖,警察随後去抓,記者再現場搶新聞。結果“性工作者”不僅沒掙到皮肉錢,還會背上有傷風化的罪名,吃更大的苦頭。有時“性工作者”要面對變态的嫖客。一些日本老頭手提一個小箱子走進房間,談好價錢後,打開箱子亮出全套的性虐待工具,令“性工作者”頓時花容失色,後悔不疊。過去,由于性交易的違法性,決定了“性工作者”遇到種種不公甚至不幸也不敢向警方求救,更無處投訴。聽到這裡,我不禁想起了電影《藍絲絨》裡的一些鏡頭。台中火車站節目最後披露,媒體就性交易“去罪化”在第一時間訪問了台北市的郝龍斌、高雄市的陳菊、新北市的朱立倫、台中市的胡志強、台南市的許添财,所謂台灣“五都”的這幾位首腦都紛紛表示,不會在自己的轄區積極配合推進這一新的法政。盡管在法律上對性交易給予了“去罪化”的寬容,但在倫理道德層面上,賣淫嫖娼的性交易仍然難以被社會公衆所接受。
關上電視,準備睡覺。旅店雖然臨街,但樓層高,又是個雨夜,街上的車輛和行人稀少,窗外并不嘈雜。隻有小雨輕撫窗子的細聲,不知疲倦地傳送着催眠樂音,一直伴我進入夢鄉。
我的台灣之行開始了,明天是否也會這樣的順利?
高雄的愛河戀
在台北遊覽了大半天,下午四點半去火車站轉赴高雄。本計劃坐高鐵兩個多小時到,但因為聽從了錯誤的指引,把高鐵票錯買成了台鐵的票,結果路上多花了近一倍的時間。原計劃的晚上逛高雄夜市吃晚餐是報銷了,且抵達時間很晚,不知能否順利找到預訂的住處。一路上擔心、叫苦不疊,也沒心思留意車窗外的景色。
到高雄已經十點多,借助地圖的判斷,我經換乘後從最近的捷運站出來。雨中的高雄,路燈昏黃,街上竟沒有一個行人,顯得凄清。空寂的黑暗中不知隐秘着怎樣的威脅,在這樣一個雨夜,在這樣一個陌生的地方,我有些心虛,沒敢獨自一人去找旅店,叫了一輛出租車把我送到了預訂的愛河戀精品酒店。
進到房間一開燈,沒想到屋裡有紫色和紅色的裝飾燈,再聯想起店名,猜得出這是一家為情侶準備的浪漫度假屋。房間的陳設偏現代,壁上還挂着兩幅時裝畫,比較适合年輕人的口味。浴室裡的淋浴和浴缸分開,空間夠大,與居室的空間剛好相稱。
次日,睡到自然醒。洗漱完畢,到一層的餐區吃早餐。雖算不上豐盛,但中西式都兼顧到了,若不苛求,也算是勉強說得過去。
酒店免費提供單車,但外面下雨,這種天氣不适合騎車遊覽,隻得放棄。向前台的小姐要了一張周邊的地圖,問清了去海邊的方向,便冒雨開始了一天的漫遊。
傍晚,相機的存儲卡滿了,我不得不比原計劃早一個多小時返回酒店。簡單收拾一下,換了衣服,下到一層餐區給自己做了一杯咖啡。我事先向前台了解過,這個餐區兼做咖啡廳,下午茶時間對外開放賣咖啡、茶飲。酒店的住客則可24小時免費使用,但一切要自助。
坐在角落,慢慢品着濃濃的苦咖啡,翻閱着當地的報紙,偶爾擡眼看各類住客歸來、外出的行色,真有一種置身世外的超脫感。這恐怕是在外面轉了一天後,進食晚餐前的最佳放松方式了。我出外旅行一般都是行色匆匆,很難享受到這種悠閑。沒想到在高雄,在這家小酒店意外地收獲到了。
本以為住店的多是情侶,但看到的卻是一幫一夥的大陸團隊。看來台灣遊的市場做得還是蠻成功的,連這樣的特色酒店也都改弦易張接納大陸團隊了。直到我準備離店的那天早餐時,才看到一對年輕夫妻帶着一雙年幼的兒女出現,子女活潑可愛,給整個餐區帶來熱力;夫妻相互為對方拿食物和飲品,并不張揚地表演着恩愛。這個年輕家庭的出現總算是給酒店歸還了不少浪漫溫馨,保留住我對旅店服務情侶和幸福的印象。
如果再獨自來高雄,我仍會考慮這家旅店。當然,彌補未能騎單車遊覽的遺憾,肯定不是重回這裡最有力的理由。
台中樂府的秘密
我在台中住的酒店叫樂府。根據《漢書·禮樂志》記載,公元前112年,漢武帝設立專門機構名叫“樂府”。其任務是收集編纂各地民間音樂、整理改編、創作音樂、進行演唱及演奏等。後來,人們就把這一機構收集、制譜的詩歌,稱為樂府詩,或者簡稱樂府。到了唐代,這些詩歌的樂譜雖然早已失傳,但這種形式卻相沿下來,成為一種沒有嚴格格律、近于五七言古體詩的詩歌體裁。
有了這樣的背景,我在網上預訂時,猜想酒店應該屬于古樸典雅的類型。加之對台北、高雄兩地住宿的良好印象,我對台中的樂府酒店給予了不小的希望。
旅店在台中火車站斜對面不遠處,旅店有着高高的牌子,走出車站就可隔街相望,真如介紹所說,非常好找,看來又是個好兆頭!
一身雨水地跑進旅店,一樓接待處的緊窄局促有些意外。看見我拉着箱子,前台小姐的臉上令人難以察覺地閃過一絲詫異,雖微細迅捷但也難逃過我的眼。搞不懂她為什麼會這樣,也不好直接問,我索性權當作沒有察覺。我表示要在這裡住店,她問是要鐘點房休息,還是要住宿?我回答已在網上預訂,是後者。她這才翻出一個薄薄的夾子,從裡面很快找到我的預訂,為我辦理了手續。
接過遞來的房門鑰匙,我就意識到這是一家相當老的旅店,我大概有十多年沒有住過不用房卡,用鑰匙開門的酒店了。電梯也是老式的,旅店到底有多老舊我猜不出,唯一敢斷定的是,它絕不會老到“樂府”還是一個政府機構的年代。
房間的一切很舊,而且空間小,這是我在台灣遇到的住宿條件最差的一間旅店。好在我隻訂了一天,既來之則安之,先歇一晚,明天再另找一家吧。想開了,也就無所謂了。我換好衣服外出吃飯。
出來一轉才知道,這周邊有很多補習學校和書店,看來這裡也算是書香之地。可能是剛過了補習開課時間,街上不少青澀少男少女行色匆匆地閃進一個個課堂的門。不少望子成龍的家長都把孩子送到這裡押寶,盼他們中榜及第,為自己光宗耀祖。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在街上吃到了非常美味的魚肉羹,算是一個收獲吧。在台北時,我試吃過魚皮羹,感覺一般,沒有留下太多印象。台中這家是先将魚肉搗碎,摻上蔥花等調料加工成圓形條狀。吃時将魚肉條切成段,放進羹中加熱後端出。味道鮮美、用料實足,真不愧為物美價廉的美食,吃過一小碗後不覺過瘾,忍不住又要了一碗。一頓小吃把我撐得飽飽的。
在網上訂好了次日的酒店,一看時間,已過了午夜。關了電腦,想找個電影台,像在台北和高雄那樣看一部午夜電影後入睡。拿起遙控器一搜,大出所料,電視接連出現了三個播放成人電影的頻道。我起初猜想一定是付費頻道,但放了一會兒,并沒有付費提示,片子也沒有中斷。我不解,便找出入住指南查看。在電視收視指南上,隻是将這三個頻道命名為“受限頻道”,并沒有說要收費。我又找到一頁塑封好的《告顧客書》,裡面先聲明,住客必須遵紀守法,不得在店内酗酒、吸毒、進行毒品交易。然後很耐人尋味地寫道,隻要住客按規定進行了入住登記,房間就視為登記者的臨時寓所,享有隐私權。警員未經住客允許,不得擅入,否則視為私闖民宅。若遇警方查房,住客可要求警方出示證件。在驗明确實為警務人員後,住客仍有權拒絕其入室檢查。
為什麼反複強調可以拒絕警員的入室檢查?這裡面一定有名堂!這到底是一家什麼樣的店?我的疑惑很快就有了答案:過了午夜不久,隔壁的房間就紛紛有了動靜,先是開門聲,然後是淋浴聲,最後是此起彼伏的叫床聲。原來這是一家專為偷情者或進行性交易提供服務的場所,根本就不是普通意義的旅店。難怪前台對我拉着箱子入住表示不解,店家又提示顧客不用忌憚警員。之前在台北聽到的性交易“去罪化”的新聞,今夜在台中見識到了貫徹。
次日上午9點鐘,我走出房間時,隻見樓層所有客房的門都敞開着,服務人員正在忙碌地換寝具、打掃房間,我是唯一一位真正住店的客人。沒想到台灣人真會開玩笑,竟會為這麼一家偷情旅店起個如此有文化曆史底蘊的名号。不管這家旅館是否有什麼特殊的前世今生,我都想對老闆說,I服了You!
西門町,西門町
離開台中時,天幾乎開始放晴了,但抵達台北時,雨又糾纏過來,似乎下定決心要全程綁架我。
在台灣的最後一晚,我選擇了在西門町住宿。之前,從不少書籍和影視作品裡對西門町有所耳聞,知道它在台灣文化中所占據的特有地位,所以,我要到那裡親身感受一下。
日安西門城市旅店坐落在西門町的中心位置,藏在一座商場的樓上。找到商場還算容易,但找到旅店的入口很費了一番周折。好在房間整潔,設施很新,比我初到台北住過的那家顯得更規範。此外,這裡的服務人員态度和藹耐心。成為這裡的客人,真有被服侍得像貴賓一樣的感覺。放下行李,我走到街上,領略這個著名的西門町。
西門町不是一條街,它是一個商業區,類似北京的王府井、大栅欄,廣州的北京街,上海的淮海路。這裡最多的是電玩店、電影院、休閑購物場所、各色飲品店和食肆。當然,還有精力旺盛的年輕人。概括而言,西門町就是台北的新宿,是年輕人的天堂。
青春和娛樂是西門町永遠的核心主題。街道和店鋪的裝飾有的大膽,有的詭異,有的誇張,有的溫馨,有的可愛,但都富有創意和想象。它們光芒四射地站在那裡,似乎是在宣布,這裡是青春的世界。行走在這裡的人衆90%都是一臉的稚氣,渾身的活力。這裡雖有很多攜手的情侶,但仍比不過結伴而行的團夥數量,他們有的是清一色的小姊妹行,有的是“純爺們”的小哥們兒聚集,當然也少不了男女混合的幫夥。歡呼聲、尖叫聲、哄笑聲不時地從街邊的電玩店、食肆和飲品店傳出,即使在街上也會有這樣的聲音突然爆起。你可以感覺得到,空氣裡充滿了高濃度的快樂因子和放蕩不羁的荷爾蒙在飄浮。
西門町的旅遊介紹裡總是要提到,當年林青霞就是在這裡被星探發現的。林青霞後來成為她那個時代台灣電影界的絕對影後,她塑造的銀幕形象對台灣乃至整個華人社會都産生了巨大的影響。在西門町,有一條街全是電影院,大小總共六七家,其中包括了3D的和數碼的影院,每家影院裡又有不同的放映廳。每家影院外都有不少人在排隊買票或觀看廣告選擇要看的電影。影院附設的賣爆米花和電影衍生産品的櫃台生意也不錯,看來這裡為西門町帶來了不少稅收。
遺憾的是我沒有來得及親身進入西門町的影院看一場電影。但作為補償,我在這裡吃到了正宗的台灣牛肉面。北京有所謂的康師傅台灣牛肉面館,一碗面要價100多元人民币。我當時吃過後感覺沒有什麼特别的,吃得很不值。這回到了台灣,總要吃一回正宗的台灣牛肉面做個比較吧。結果真是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
在這裡吃到的台灣牛肉面,湯濃味正,肉爛塊大,除了碗比北京的小一點外,其他處處都遠超過我在北京吃到的所謂“台灣牛肉面”。最重要的是價格,在這裡吃一碗才合人民币十幾元,是北京的十分之一。
在西門町外鄰近處,隔着寬寬的成都路有一座西門紅樓。因為冠以西門,我原本以為是屬于西門町的一部分。但去看了才知它與西門町無關,是一座有着自己獨立曆史的建築。建築很小,進去後是關于這座小樓介紹的展覽。這裡原本是個戲院,現在你拾階而上就可以走到二樓戲院的門口。木梯上鋪着紅地毯,想必這裡并非供等閑之輩能夠随意造訪的,一定曾是名流商賈們的聚會之地。
這次的台灣之旅,把台北的西門町作為最後的落腳點,看來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台灣我還會再來的。我希望對它有更多的了解,希望發現更多的關于台灣和台灣人的真實故事。
西門町街頭(編輯·張子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