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變成一隻很小的布偶，高興的時候就趴在你肩上給你講笑話，不高興的時候就窩在你兜裡睡覺，反正你到哪裡都得揣着我。”小羊緊緊地攥着我的袖子，仰起頭認真地看着我，一字一句地問，“裴悉，你抱抱我好不好？”
我想說好，可我隻是驟然驚醒，翻了個身，睜開眼，又重新閉上。
小羊啊，你知道嗎，我現在滿腦子全是你。
2、
初見小羊時，她蹲在隔壁班的環衛區一蹦一蹦地追一隻小麻雀，和她一起的一行人扶着掃帚無奈地看着她。
小麻雀大概是剛長齊毛，還飛不利索，撲騰着翅膀飛不到半個人高又落了下去。看着輕而易舉的一件事，她蹦跶來蹦跶去十多分鐘過去了還是沒追着。我實在看不下去了，借了把掃帚堵住了它的去路替她抓住了。
她興奮地撲過來要摸小麻雀，又小心地伸出食指蹭了蹭它的小腦袋，我低頭看她绯紅的笑臉，看她水潤潤的眼睛裡小心翼翼的喜悅，心突然慢了一拍。
我喜歡的小羊，就是這樣的極其任性又極其善良。
3、
然而，看她作死大概是我人生中最豐富的體驗。吃不了辣又非要點特辣火鍋，紅汪汪的一層油辣椒覆蓋在表面，我看着她沒吃到兩口就被刺激得淚流滿面，邊流眼淚邊吞丸子，每吃一口就要灌半瓶水。最後我給她另點了份清湯，她全程怨念臉看着我面不改色地吃完，回途一路都在碎碎念，“我最讨厭你們這些吃辣跟喝水一樣的人！”
有一次晚自習下課她非要去吃冰激淩，當時已經是深秋，晚上氣溫低我不去，她就站在校門口跟我鬧了十多分鐘非要我答應。門衛叔叔狐疑地掃了我們好幾眼，我迫不得已答應了她，到的時候卻看見那家店早就關門了。
我看着她，“你看。”
她卻一點都不失望，站在我身旁一直在笑。昏黃的路燈下面，我看到兩道影子挨得很近很近，我想牽她的手，她突然往前蹦了一步，我沒抓到。她回頭看我，眼睛裡面盛滿了笑意。
4、
到現在，還是不時有人問我，你們為什麼會分開呢？
大概是因為我隻看到她孩子氣的任性和善良，隻看到了她放肆的笑臉，然後我就忘了，我的小羊其實也裝着滿滿的心事。
那個平安夜，大家都忙着換硬币送蘋果，我坐在座位上無所事事，她突然出現在後門朝我眨了眨眼睛，拎了隻兔子哒哒哒地跑過來，說：“這是我兒子火鍋，火鍋乖，叫叔叔。”
我當時其實沒有想看兔子，我隻是在想，小羊穿得那麼少，跑那麼遠去買兔子得有多冷啊。
我把火鍋拎回家。才幾個月的小兔子特别脆弱，不能碰冷水，不能吃冷風，還不愛吃兔糧，隻吃新鮮的小白菜，每次都把兔糧撒得滿地都是。我偶爾會把火鍋放出來玩，它就滿屋子撒歡似的竄來竄去，怎麼抓都抓不住。跟小羊一個樣。
後來一個晚上，風特别冷特别大，白天我媽打開窗戶來透氣，一直沒關，我回來的時候也沒注意，把火鍋帶進來直接放在窗台上了。
我完全沒留意從窗戶灌進來的風有多冷，也不知道火鍋徹夜在冷風裡瑟縮着渾身發抖。
我隻看到，第二天它就冷透了。小小的白團子窩在籠子的角落裡，再也不動了。
我看着火鍋，不停地回想起小羊對我說：“這是我兒子火鍋，你要照顧好它知不知道？”那時候她眼睛亮亮的，眉梢都揚着開心。我想我該怎麼告訴小羊。我想難怪它叫火鍋，如果叫着火鍋，那它走的時候是不是就可能沒那麼冷了？
我告訴小羊的時候，她依舊是笑，笑着笑着眼淚就流了下來。
她哭的時候一點聲音都沒有，和吃火鍋的時候完全是兩個樣子，卻讓我揪心一樣疼。
5、
我不知道小羊心裡到底有多難過，就像旁人在羨慕小羊性情可愛時，我也從來沒有想過，她可能一直隐忍着很多脆弱孤獨的東西。我以為我可以給她快樂，卻在很多時候疏忽了她的敏感心思。
每當我不遺餘力地打擊她，畫不好看，字太醜，喜歡的東西太幼稚，人傻乎乎的，她就噘着嘴巴不說話了。可我完全不擔心，我的小羊脾氣那麼好，從來都不會跟我鬧别扭，她隻是笑，笑着笑着就什麼都忘了。
直到我看到她笑着的眼睛裡真真正正流着眼淚，我才知道，我們真的結束了。
在那以後，我還是常常能看見小羊，偶爾三兩結伴，偶爾一個人。三兩結伴的時候總是笑着的，我可以看見她笑意抵達眼底。可一個人的時候，光背影就透着一股寂寞。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每當我站在人群裡，總會試着去找小羊的背影，我總想她能不能轉個身再朝我笑一笑，再揮一揮胳膊，再纏着我東走西逛。
我時常看見她，卻再也沒辦法站在她身邊了。
6、
小羊：
展信安。
這個學期過得好快，可是我覺得我們分開了很久很久，久到我所有的焦慮怨恨無望求而不得大抵全都沒了，牽腸挂肚的滋味真的可以改變一個人。
現在我隻希望你很好，願所有的煩惱悲傷都離你遠遠的，願世間所有的好運和奇迹都眷顧你。
願我的小羊時常有人陪伴左右，願我的小羊永遠快樂。
我不會告訴你我有多想你，不會告訴你我時常夢見你，不會告訴你沒有你的我是何種滋味，這樣最好了。
隻是可惜，我可能再也沒辦法抱抱你。
編輯/王語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