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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摩崖石刻

時間:2024-11-07 10:52:18

□梁骥

卧龍山寶泉玲珑洞

岚岫金石、太和之象

漱瓊

法水常流千山,古稱積翠山,又名千華山、千頂山、千朵蓮花山,位于遼甯省中部。千山南鄰渤海,北接長白,東依鴨綠江,西俯遼河,有“釋道同源、皇家仙山”之美譽。

北魏時期,在千山就有了佛教活動的蹤迹。明清以來,千山的佛教和道教進入了鼎盛時期,有寺廟道觀三十餘座,僧道數百人。随着佛道兩教的興盛,千山的摩崖石刻亦漸成規模。明清時期的摩崖石刻大多存于北溝廟宇道觀邊的崖壁上,尤其以無量觀、龍泉寺、祖越寺較為集中。在千山的摩崖石刻中,楷書是使用最多的一種書體,占了絕大多數,而隸書主要集中在民國時期的一些題刻作品中。此外,篆書題刻則僅見塗景濤所書“仙人台”。

如果從書之雅俗來看,“獨鎮群嶽”“含澤宣氣”“羅漢洞”“洞天一品”等,這些跨越明、清、民國等時代的摩崖石刻或渾厚或靈和,書刻俱佳,頗合法度,屬于雅緻一類的範疇,占了千山摩崖石刻作品的絕大多數。“鳳朝觀”“白雲山崔清玉住洞”“簇簇群峰”“五佛頂”“玄合洞”“香岩寺下夾峰題記”等則書刻不精,個别題刻似直接以鐵器劃刻其上,尤顯猥拙。

從千山摩崖石刻的作者歸屬看,書丹者如系官員則其書謹守楷法,因系官員所書,故工匠镌刻亦極精審,有些摩崖更是雙鈎深刻,雖久經歲月風雨剝蝕,其風神仍存。如“獨鎮群嶽”“吐符應生”“漱瓊”等摩崖的書丹者盛泰宇系禦賜進士,雖非科舉考試獲得功名,然其文章翰墨當為一時之選。“振衣岡”之書丹者向程系明嘉靖四十四年(1565)進士,官至禦史,曾上書神宗,以近君子、遠小人為谏,忠直耿介,為時人所重。“含澤宣氣”書丹者張邦士為明嘉靖十年(1531)舉人。“龍泉洞天”書丹者胡文舉為明嘉靖四年(1525)舉人,官至禦史。“法水常流”書丹者裕瑞為清豫通親王多铎後裔,能書擅畫,通西番語,複以詩文名于當時。龍泉寺“屏藩獨峙”書丹者徐慶璋以都興阿幕府累官,亦長文墨。無量觀“釋道同源”的書丹者張英麟為清同治四年(1865)進士,曾主持福建、雲南、通州鄉試,後任内閣學士,以詩文書翰得一時之名。“洞天一品”“卧龍山寶泉玲珑洞”書丹者塗景濤為清光緒元年(1875)舉人,亦長于詩書。

千山的摩崖石刻書丹者中,官員文人占了很大的比例。此外,書丹者中還有一般通文墨者和僧道修行者。即以僧道修行者為例,筆下書翰不論工整雅緻,抑或樸拙簡陋,名之于山,亦足以引後人仰觀。無量觀“聚仙台”書丹者葛月潭,其不獨為沈陽太清宮方丈,作為東北道教領袖,更因長于書畫而聞名當時。葛月潭在北京白雲觀修行期間,于繪事從師周棠,筆下丹青擅于時名。葛月潭複于八法用心,隸楷足以為法,以詩、書、畫号稱三絕。無量觀“頤庵”摩崖書丹者很可能為清代千山著名道士吳教滋。吳氏遺有《醫俗清涼散》,由其詩亦可知其學。鳳朝觀冷洞“白雲山崔清玉住洞”摩崖為龍門派第十代道士崔清玉所镌,其書略樸拙,镌刻亦略嫌粗糙。圓通觀“重修圓通觀,西出東沒,壽并天齊。道士孫本伶崔本煥”摩崖,為當時南泉庵道士武永潔所書。慈祥觀“玄合洞”為道士陳本丹所書。聖清宮“翠岩峰”“霞光洞”題刻亦很可能為吳教滋所書。事實上,除上述摩崖石刻之外,千山很多明清時期的碑刻都有僧道的參與,審其書丹,多能工整,有些碑刻已經達精能之境。

通過對摩崖石刻的分布情況進行考察後發現,龍泉寺、無量觀的摩崖石刻是最為集中而且也是水平最高的寺廟道觀。這說明在明清時期,龍泉寺、祖越寺和無量觀是官員及文人往來比較密集的地區,他們遊山之後,或對景吟詩或揮灑翰墨,而這時寺廟道觀的僧道則多有請書之舉,遊山者亦樂于應請,乘興而書。這種僧人、道士向遊山的官員文人索字的行為,在千山文獻中有很多記載:

己醜,寺僧設齋供,索餘大書。(程啟充《遊千山記》)

拊太極石入岩洞。洞高不滿丈,深倍之,廣半深。俯瞰萬佛閣,已在下方矣。遂砻石題名,并書所賦詩。(程啟充《遊千山記》)

千山僧道向遊山名士索書,亦為千華增一分風雅。事實上千山僧道亦多有通于文墨者,大抵也正由于通于書法,故能重視文人墨客的書翰,索書行為亦自然而然。戚鴻藻《千山遊記》雲:“其徒德安,直隸靜海人。曾充本籍小學教員,去歲全家罹疫死,感傷身世棄俗歸山,今剃度才數月耳。該僧通經術,工書法,與談佛理,甚玄妙。”類僧人德安者既能知經學,工書法,與遊人交談,亦能彼此契合于心。

即使在當下,千山僧道亦多有善書者。我訪無量觀時,在老君殿見有木版上書“殿内抽簽寫疏”諸字,毫楮之間,法度韻緻皆備,必為知書者所為。經問詢,字為無量觀道士所書。

清代乾隆間,官員王爾烈曾有千山遊。王爾烈遊山期間,感于千華盛境,多以詩發之。同時于金石碑刻多有關注,甚至在參與編纂《四庫全書》時,将千山《雪庵和尚金公塔銘》錄于其中。《雪庵和尚金公塔銘》雖非摩崖,然入編四庫,亦十分值得關注。王爾烈《寄穆齋煩拓雪庵碑》中于此事記述頗詳:

丁酉餘服阙入都時,三通館方購四方金石遺文,獨缺遼左,餘即緻書穆齋宗兄,煩其訪求能拓之人,共往模之。即而所拓者非此碑,因前書未言其何處也。乃複寄詩,促其複往求之。詩内确指其地,皆穆齋舊遊之所,特未留意于此耳。重煩登陟不辭疲,片石當前竟未知。久剝歲年元易誤,忙裁書劄緻多疑。千山最古推斯刹,百載何人識此碑。猶憶摩挲苔藓處,牆陰幽翳樹參差(碑在牆陰)。

龜螭屹立未欹斜,字勢軒昂虞褚家。學士頭銜耐雨雪(碑前行有翰林直學士銜名數字),金公篆額足煙霞。遠尋空費遊山屐,細拓惟成畫足蛇。廓背雪庵碑即此,良心可惜用心差。

非關舊事欲翻新,往迹應憐撲面塵。不辨元隋俗士誤,何知今古野僧淳。神如相護蹤猶在,石不能言字可循。同志于思今暇否(石瑞昌多須,是知碑處者),但邀偕往不須詢。

雅興應仍在,賢勞已共知。更尋樵徑去,相約食瓜時。真面須重認,深根自可披。拓聲問戛戛,泉響和澌澌。秘閣思添帙,郵筒敬寄詩。非君成勝事,屬望複誰居(穆齋得此詩乃與王君照庵往求拓之,得數十字,尚清楚。而未有‘皇慶’二字,其疑始定,乃進于館,入金石錄矣)。

雪庵和尚為千山古代著名僧人,今《雪庵和尚碑》仍存于香岩寺,碑文已漫漶不清,而“雪庵和尚金公塔銘”篆額古雅有法,十分可觀。在千山,“仙人台”摩崖題刻目前已經發現的有三處。其中最有影響的是前面提到的清代塗景濤的篆書題刻,刊于千山的頂峰鵝頭峰。另外一處“仙人台”摩崖石刻,刊于鵝頭峰觀音閣北側峭壁上。書體為楷書,上款署時間為“萬曆丙午夏日”。此“仙人台”題刻與塗景濤題“仙人台”一樣,均為鵝頭峰仙人台所題。千山第三處“仙人台”題刻在香岩寺雨花台東南的西仙人台上,雙鈎題刻,“仙人台”三字中,“台”字因風雨剝蝕,已經漫漶不可辨。三處“仙人台”題刻,前兩處位于鵝頭峰東西兩側,第三處位于香岩寺去往鵝頭峰的山路上。在千山佛家寺廟景觀中,以“仙人”此類道家語命名景觀,頗值得玩味。依據相關碑刻及文獻資料,我們可以确認,至少在遼代的時候,香岩寺已經有了相當規模。中國道教形成于東漢晚期,道家思想則于先秦時已經産生。“仙人台”之名當在香岩寺建造之前已經存在。另外一種可能是,官員及文人墨客受道家升仙思想的影響而命名此台為“仙人台”。無論如何,這種在寺廟景觀區,以道家語命名景觀的現象,客觀展示了千山佛道兩教相融并存的情況。■

責任編輯:韓少玄

釋道同源

仙人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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