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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松齡紀念館

時間:2024-11-07 10:13:07

蒲松齡紀念館組照

前人曾經說過:“古人碑碣,山川眉目。”就是說山川大地上的各式各樣的碑碣,就像人的眼睛和眉毛可以傳神,盡管隔着幾百年、上千年的曆史,卻仍然在給我們傳達着無窮無盡的文化密碼,使我們不斷獲得心靈的震顫與精神的提升。

其實,還有一樣東西比碑碣更有力量,更能引起普通大衆的遊覽興趣,更能傳播鮮活生動的文化信息,更能像晝夜不息的眼睛一樣注視着茫茫蒼穹、發出源源不斷的曆史叩問,這就是密布在祖國秀麗山川上的無以計數的文化名人故居或紀念館。

山東省淄博淄川區城東八華裡處有一個蒲家莊,蒲家莊内有一個庭除相連、聲氣相通的院落組群,這個院落組群就是蒲松齡的故居,也稱蒲松齡紀念館。

蒲松齡在世的時候,他的房産可沒這麼多。

蒲松齡出生于1640年,打記事起,就沒有過好日子。他聽老人們說,他的祖上曾經很闊過一些時日。那時還是元朝,現在的淄川城是當時般陽路的治所。般陽路可不是淄川城裡那條東西向的馬路,而是一個相當于府的比現在淄博市大得多的行政區域。般陽路的總管一個叫蒲魯渾,一個叫蒲居仁,是非常有權勢的勢豪大族。可是好景不長,後來發生宮廷政變,蒲氏一系受到牽連,皇帝下令滿門抄斬。好在天不滅斯文,正好有一個叫蒲璋的六七歲男孩走姥姥家未歸,得以保全性命。到明代洪武年間,蒲璋回到了祖居的滿井莊。其後,蒲氏繁衍生息,子孫昌茂,到明朝末年,滿井莊就改名為蒲家莊了。

蒲松齡就像柳泉旁的那些嫩柳樹,見風就長,轉眼之間已成了該上學讀書的半大小夥子。可此時家道衰落,無錢供讀,他父親蒲槃就在養家糊口之餘,親自教他學做舉業。蒲松齡天性聰慧,不論是經書還是史書,都能過目不忘。由于學習成績優異,在哥幾個中,蒲松齡最得父親疼愛。19歲那年,蒲松齡以淄川縣、濟南府、山東學道的三個第一考中了秀才,創造了他人生路上的一次輝煌。

後來,每隔三年蒲松齡都要西去濟南參加一次考舉人的鄉試,可每次都是乘興而去敗興而歸。由于心情郁悶到了極點,在31歲那年,他辭别妻兒,一人一馬,踏上迢迢的南遊之路,去投奔擔任江蘇寶應縣令的同鄉孫蕙,打算借此謀一番生計,也散散科舉不利的晦氣。在那裡,蒲松齡跟着縣令大人騎馬坐轎、紅燈綠酒、伴妓品曲、對月賦詩,實實在在過了一年夢境般的好日子。第二年,蒲松齡就匆匆回來,準備迎接下一年的濟南鄉試了。

“文章憎命達”,杜甫這句詩或許真有道理。從南方回來後,蒲松齡不但詩詞功夫日進,就是文章也越寫越好,到四十歲時,他的文言短篇小說集《聊齋志異》已初步結集,寫下自序,赢得了當地文人前輩的一片贊揚。同時,科考蹉跎,屢敗屢戰之後是屢戰屢敗,漸漸信心都有些不足了。于是,他辭掉了蒲家莊附近的幾家私塾散戶,拿定主意到淄川縣最西邊的西鋪村,去做缙紳大戶畢府的長期西賓,至于科舉功名,就無可無不可,謀之在人成之在天了。

當然,功名可以無,文名是絕對得有的。在西鋪的三十年間,教課授徒、協理東家事務之餘,蒲松齡念念不忘的還是他的名山事業《聊齋志異》的修訂與創作。他在《聊齋自志》中說:“子夜熒熒,燈昏欲蕊;蕭齋瑟瑟,案冷疑冰。”過去是這樣,現在就更是這樣了。每當夜深人靜,遠離妻子兒女的蒲松齡就開始和鬼狐、花草談戀愛,聊以自暖自慰了。湯顯祖借杜麗娘之口說:“花花草草由人戀,生生死死随人願。”蒲松齡筆下的花妖狐魅是這樣,蒲松齡與這些花妖狐魅的精神戀愛大概也是這樣吧?

蒲松齡在西鋪畢家的這三十年,盡管教學成績寥寥,創作成績卻是大大的,更值得一提的是他和詩壇盟主新城王漁洋的相識相知與相交。蒲松齡48歲那年的春天,王漁洋來畢家探親,畢府的主人就是他的從姑母王氏和姑夫畢際有。蒲松齡德高望重,又是當地的文化名士,就負責出面接待王漁洋。因緣際遇,當時最偉大的詩人就這樣認識了當時最偉大的小說家。蒲松齡也借機獻上自己的小說手稿,請大詩人指正。在随後的一段時間裡,王漁洋閱讀了大量《聊齋》手稿,并寫下了許多批語以示譽揚。過了一年,也就是蒲松齡50歲那年,他收到了王漁洋的《戲書蒲生〈聊齋志異〉卷後》詩:“姑妄言之姑聽之,豆棚瓜架雨如絲;料應厭作人間語,愛聽秋墳鬼唱時。”蒲松齡興奮莫名,提筆寫下了《次韻答王阮亭先生見贈》詩:“志異書成共笑之,布袍蕭索鬓如絲;十年頗得黃州意,冷雨寒燈夜話時。”既表達了成書不易的甘苦,也顯露了惺惺相惜的快足之情。

行行重行行,考考複考考,蒲松齡一生不知在淄川與濟南之間奔波了多少個來回,終于還是寸功未獲,空手而歸。直到72歲,也就是從西鋪撤帳回家的第三年,才在凜冽的寒風當中赴青州考取了一個“慰情聊勝無”的“歲貢生”。就這樣,“尋尋覓覓,冷冷清清”,蒲松齡的科考路畫上了句号。又四年即1715年,76歲的蒲松齡在“聊齋”中倚窗危坐而卒,他的人生之旅也到了終點。

“聊齋”的名頭早已聲振寰宇了,可蒲松齡在世的時候它很小很普通,除了蒲松齡及其家人還有為數不多的親朋好友,知道它的存在的人不會很多。

蒲松齡兄弟四人,多年來,一直在父母的主持下生活在一個大家庭裡。後來由于蒲松齡的兩個嫂子自私自利、搬弄是非,搞得庭院不甯、兄弟失和,無奈之下,父親蒲槃就給他們分家,讓他們自立門戶,各人過各人的去了。

分家的那年,蒲松齡二十四五歲,大兒子蒲箬也就兩三歲。哥哥弟弟都分得了高大寬敞的房産,老實巴交的蒲松齡和忍辱負重的妻子劉氏,隻分得了農場老屋三間,就是蓋在打谷場上供人看場和存放農具的三間低矮的場屋,并且四壁透光漏風,長滿了小樹和蓬蒿。劉氏拔除小樹蓬蒿,雇人壘上一面房屋隔斷牆,從堂兄那裡借來一塊白門闆,把裡間和外間分開。由于房間窄小,若開門出去時正和進門的人相遇,根本沒處躲避,隻能躲到門後頭,讓進門的先進來出門的才能再出去。—這就是“聊齋”最初的模樣。

經過多年的锱铢積累慘淡經營,蒲松齡也曾進行過幾次土木建築,這有他的詩為證。比如49歲時有詩《荒園小構落成,有叢柏當門,顔曰綠屏齋》,58歲時又有詩《鬥室落成,從兒輩顔之面壁居》。當然,這“綠屏齋”和“面壁居”都不可能是“聊齋”。蒲松齡與劉氏育有四子一女,女孩子不去說她,男孩子長大後娶妻生子是需要房屋的。正如他的大兒子蒲箬後來回憶所說“一子娶一婦,必授一室”,這些房子大概都是為兒子們娶妻生子蓋的。蒲松齡71歲時從西鋪畢家撤帳回家,他寫了一首《鬥室》詩,開頭兩句說:“聊齋有屋僅容膝,積土編茅面舊壁。”“面壁”雖然用的是達摩面壁的典故,而“面舊壁”就很有可能指最初的老房子。這都說明,他老兩口幾十年居住的,可能一直就是那所謂的“聊齋”,即改裝後的“農場老屋三間”。

“南陽諸葛廬,西蜀子雲亭,孔子雲:何陋之有!”現在,“聊齋”與這些名廬名亭并世而存,是毫無愧色了!

林散之《聊齋》二首紙本蒲松齡紀念館藏

趙樸初自作詩紙本1983年蒲松齡紀念館藏

周汝昌自作詩紙本蒲松齡紀念館藏四

現在的蒲家莊村西有寫着“蒲翁故裡”四個大字的石牌坊,東行一百餘米,入平康門入村。不管從西或從東入村,都要經過一段幾十米長東西向的青石闆路。青石闆已不知被多少人的鞋底打磨得锃光瓦亮、可鑒人影,路旁有三棵古槐更是郁郁蒼蒼、清涼宜人。正走着,迎面看到一夥一夥的人在排隊照相,人群背後是一個明清風格的青磚大門。大門上方的橫匾上寫着“蒲松齡故居”,是郭沫若題寫的;大門右邊的豎牌上寫着“蒲松齡紀念館”,是茅盾(沈雁冰)題寫的—不用說,這就是聞名中外的“聊齋文化”的發祥地了!

進大門,是一個優雅别緻的小院落。幾架紫藤蜿蜒盤曲,爬滿了房頂和院牆,有幾棵已經枯幹,但順着幹藤又爬上幾條柔細的嫩藤,雖然有點羞澀,卻也開出了潔白绛紫的花朵。北望,是一座拈須微笑而坐的漢白玉蒲松齡雕像;雕像背後是幾叢翠綠的竹子,小風一吹竹影搖動,讓人想起“鳳尾森森”的潇湘館。

再北行,穿過一八角門,又見一正房兩廂房小小一座庭院。正房三間,坐北朝南,門前兩旁有兩棵石榴樹,老死再栽老死再栽,這也不知是第多少代子孫了;隻見它倆枝頭果實累累,有的已笑裂了嘴,露出滿口的晶瑩玉粒,耳朵好的人大概還能聽到嘻嘻哈哈的笑聲,那可能是嬰甯發出的吧?房牆上,左右各挂一辮金黃的老玉米,就像是兩挂鞭炮,正在噼裡啪啦炸響,把石榴樹上的小鳥吓得叽叽喳喳飛到别的院落裡去了。—這就是蒲松齡的出生地和逝世地,大名鼎鼎的“聊齋”了。

走進“聊齋”,就從現實進入了夢幻,仿佛轉瞬之間就穿越了三百餘年的精神隧道。迎面後牆上懸挂着長軸絹本的蒲松齡畫像,蒲松齡身穿“貢生服”端坐在椅子上,左手拈須右手扶椅,腰闆筆直面目慈善,默默注視着一撥一撥的遊人,似乎在尋找着他的異代知音。曆史上的很多名人都有畫像或刻像傳世,但這些傳世品是真是假誰也不能斷定。而這幅畫像是蒲松齡74歲時,小兒子蒲筠請遊居濟南的江南名畫家朱湘鱗畫的,這是千真萬确的蒲松齡的真容實貌。

畫像兩旁,挂郭沫若手書的對聯:“寫鬼寫妖高人一等;刺貪刺虐入骨三分。”畫像上方懸路大荒手書的“聊齋”匾額,下方擺着長條幾、八仙桌及羅圈椅等明清家具。長條幾上擺着蛙鳴石和四時花卉,蒲松齡似乎還坐在羅圈椅上與客人聊天,而八仙桌上的一盞清茶,茶香袅袅了三個多世紀,至今還餘溫猶存。

再走就是“聊齋”後院了。院中鑿一方池,池中立一太湖石,取名“鴛鴦石”。對面敞亮的書畫展廳内,懸挂着現當代著名書畫家、藝術家及社會名流的書畫題詠作品,琳琅滿目,蔚為大觀。由于展品太多,展室須分期輪換展出,所以得多來幾次,才能看全所有展品。

為蒲松齡和“聊齋”題詠的人有郭沫若、胡厥文、梁漱溟、顧颉剛、葉聖陶、馮友蘭、沈雁冰、劉海粟、田漢、老舍、張友漁、胡風、費新我、馮至、臧克家、趙樸初、武中奇、吳作人、姚雪垠、啟功、端木蕻良、黃苗子、周而複、劉白羽、侯寶林、賀敬之、喬羽、李希凡、歐陽中石、範曾、豐子恺、李苦禅、陸俨少、方成、尹瘦石、黃胄等,這是一道藝術的畫廊,随着時間的推移,這份名單還在慢慢生長。

其中,葉聖陶的題詠是:“幼年頗讀聊齋,垂老猶能不怕鬼;譯本遍傳異域,奇文共賞固宜然。”劉海粟的題詠是:“聊齋聲名震四海;一代文宗昭遺愛。”老舍的題詠是:“鬼狐有性格;笑罵成文章。”武中奇的題詠是:“一代文豪;風流千古。”啟功的題詠是:“聊齋數仞郁崔巍,千古雄文日月輝;弄斧題詩吾豈敢,且随曾點詠而歸。”黃苗子的題詠是:“借酒澆胸臆;燃犀照鬼狐。”劉白羽的題詠是:“血淚驚千秋。”侯寶林的題詠是:“前輩著書談口技;後人研究乃相聲。”李希凡的題詠是:“聊齋紅樓,一短一長;千古絕唱,萬世流芳。”豐子恺的畫作是《蒲松齡畫像》《阿英》、李苦禅的畫作是《鹌鹑與菊花圖》、陸俨少的畫作是《梅花圖》、方成的畫作是《柳泉先生行吟圖》、尹瘦石的畫作是《蒲松齡便裝畫像》、黃胄的畫作是《胡四姐》……這是一片文化的森林,每曆一個春夏秋冬,這裡的地面上都會生出新芽。

蒲松齡故居共有六個小院,占地五千多平方米。除了上述展室,還有蒲松齡生平事迹展示、蒲松齡著作展室、蒲松齡作品人物泥塑展室等。其他小院,也都是小橋流水、豆棚瓜架,供遊人遊憩流連。特别是有四塊玲珑剔透的太湖石,分置于小院當中,仔細分辨,能看出分别是“山”“明”“水”“秀”四個漢字的象形輪廓,真是天趣盎然,綽約喜人,大有《聊齋志異》之美學神韻。

馮友蘭鬼怪嬉笑八言聯紙本1984年蒲松齡紀念館藏

吳作人豈有安得十一言聯紙本1980年蒲松齡紀念館藏

侯寶林前輩後人七言聯紙本1980年蒲松齡紀念館藏

魏啟後自作詩紙本1988年蒲松齡紀念館藏五

“聊齋”本是蒲松齡的書房名,蒲松齡有時也自稱“聊齋”,後世又尊稱他為“聊齋先生”;蒲松齡的所有著作也都以“聊齋”冠名,如《聊齋志異》《聊齋俚曲》《聊齋詩集》《聊齋詞集》《聊齋雜著》等,因此現當代有一門以蒲松齡生平事迹及其所有著作為研究對象的一門學問,就叫“聊齋學”。

經過數代學者的不懈開墾和耕耘,當前的“聊齋學”研究已是繁花似錦,成了一門吸引無數愛好者的全球性學問。有人說,到有些國家訪問,你說泰山黃河可能沒人知道,你若說是聊齋故裡人,他們往往先是豎起大拇指表示欽佩,接着就會挓挲開兩手放在兩耳旁慢慢抖動,表示他們對《聊齋志異》中的狐仙形象是多麼的既熟悉又喜歡。

責任編輯:韓少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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