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友是她的初戀。從大學開始,他們愛了整整七年。她一心等着男友求婚,不料他突然提出分手。
怕她糾纏,他是帶着新女友來的。她的心和愛的尊嚴,刹那間被狠狠撕碎。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家的。媽媽給她開門的時候,她腳一軟就癱在了地上。她眼神呆滞,面色慘白,彼時家裡正賓客滿座,大家都以為她病了,紛紛問她哪兒不舒服。她虛弱地笑了笑,不說話。一屋子的人,七手八腳地準備送她上醫院。她閉上了眼睛,任由人折騰。
這時,她聽到媽媽婉言謝絕了大家的好意,說讓她先躺會兒。
媽媽攙着她到房間,輕輕放她在床上,輕輕關上房門。她始終閉着眼睛。她感覺到媽媽與她離得很近,呼吸相聞。她知道媽媽在看她,她甚至能想象到媽媽眼裡的探詢焦急與疼惜,那是她早已司空見慣的關懷。
一隻溫暖的手撫上她的額頭,探了探她的溫度。确信她不發燒後,柔聲問她:“告訴媽,發生什麼事了?”她還是不說話,隻有淚水順着眼角大顆大顆滑下來,碎入發絲中。
“是不是和小李……分了?”媽媽又問。小心翼翼,卻一語中的。
媽媽的觀察力總是這麼敏銳,她的蛛絲馬迹都逃不過媽媽的眼睛。她是内斂的人,喜怒哀樂不形于色,媽媽卻能從她的語速分辯出她是牙疼還是心情不好,從她的衣着妝容猜出她是去見閨密還是男友。記得第一次從男友住處那回來,她特意将自己收拾齊整,媽媽卻仍然從她洗澡時打濕的兩縷頭發看出了端倪。她徹底服氣,紅着臉說:“你比福爾摩斯還厲害,不做偵探太可惜了。”
但這一刻,她突然厭惡起媽媽的小聰明來,有種隐私被曝光的羞惱。她捂住耳朵,轉身給了媽媽一個背影。媽媽在她床前呆呆站了半晌,歎口氣,出去了。
從此,她像一尾失去了氧氣的魚,變得了無生機。媽媽想方設法給她做好吃的,她不肯嘗一口。媽媽說陪她去看電影,她“砰”地一聲把自己關進房間。
她固執地沉默着。
冬去春來,一晃半年過去了。
那天是媽媽的生日,一家三口去外面吃飯。席間爸媽一直主動找她說話,她淡淡應付着,面無表情。吃完飯,她從化妝包裡掏出鏡子,補了點口紅。擡頭卻撞上媽媽的目光,亮亮的,怪怪的,讓她莫名其妙。
手機響了。大廳有些嘈雜,她到走廊去接,很快接完回席。走到爸媽背後時聽到媽和爸說:“老王,我們姑娘沒事啦!”爸問:“你怎麼知道?她不還是不愛說話嗎?”媽的聲音充滿喜悅:“你個傻老頭,沒看到咱姑娘吃完飯補口紅啊?她上班化妝那是工作習慣,可是下班時間還補妝就說明她有心思打扮了,又回到以前愛臭美的習慣了,這才是真正恢複元氣了呀!”
她心裡轟然一震,不得不承認再次被媽媽準确擊中。是的,時間是最好的療傷藥,她的傷口漸漸結痂,有了比前男友更優秀的追求者,正準備開始自己的新生活。她對媽媽的佩服再次油然而生,媽媽的智商怎麼就那麼高呢?不說一字,不着痕迹,僅從這個不經意的微小細節,媽媽就能捕捉到她的轉變。
兩個白發斑駁的腦袋擠在一起,爸說:“你真行啊!難怪姑娘說你是福爾摩斯,我也服了你了。”媽媽搖搖頭:“服什麼呀,哪個做媽的不這樣?你隻要一顆心全在她身上,能不跟她肚子裡的蛔蟲一樣?”
哦,原來媽媽的敏銳與智商無關,一切不過是母愛使然。無論孩子的世界藍天白雲還是雨雪風霜,那顆緊緊跟随孩子腳步的慈母心,始終不離不棄如珊瑚上的水螅。
所有被媽媽“偵探”的孩子都是幸福的。她含着淚,從背後給了媽媽一個深情的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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