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喜歡花,在院子裡種了很多花卉。每到花開季節,百花争豔,小院五彩缤紛。
木槿開花時,那滿樹粉嫩的花朵好似一團霞。每年,母親總要采一些木槿花瓣,拌上青椒炒着吃,或是拌些面粉,打幾個雞蛋,烙餅子給我們吃。
風仙花開時,母親總要采摘一些花瓣,和着明礬搗成泥,送給我和左鄰右舍的女孩子染指甲。
月季開花時,有玫紅色,有粉紅色,有乳白色,枝繁葉茂,朵朵開得豐腴。每年,母親總要采摘一些月季花瓣,放在太陽下曬幹,用來泡茶喝。
母親還種雞冠花,種在院子中央的甬路兩邊,打我記事起就種。花開時節,火紅一片,煞是喜人。
我知道,雞冠花也是一種美食。将雞冠花去籽切片,和豬肉一起翻炒,鮮爽嫰滑,清香誘人。
雞冠花不僅可以炒着吃,還可以蒸雞冠花豆糕吃,炸雞冠花米粉丸子吃,既香又脆,想想都讓人口舌生津。
雞冠花不僅是一種美味,而且還是止血、補血、養血的良藥。
我相信,母親是知道雞冠花的美味和妙用的。她可以把木槿花瓣做成各種美味,可以用鳳仙花瓣為女孩子美甲,也可以讓月季花瓣在茶杯裡優雅地舒展。可她種了那麼多的雞冠花,也種了那麼多年,卻從來沒舍得摘下一朵花作為他用。
母親隻希望雞冠花好好地長在那裡,好好地開花就行。她精心呵護着它們,适時地為它們松土、澆水、施肥。閑暇時,母親常常會蹲在花叢前,一朵一朵地細細觀賞,一臉的慈愛,一臉的歡喜。
在我看來,母親簡直是把雞冠花當女兒養着,當神供着,任誰都不能有絲毫冒犯。
但是,公雞時常在雞冠花叢中覓食、踱步。它們威武雄壯,氣勢逼人,時不時地在綠葉上啄幾下,在花朵上叨幾口。
每每看到此景,母親都高聲吆喝,驅趕那些公雞。後來,她做了籠子,把那些雞圈在了角落裡。
鄰家的孩子頑皮,見母親這樣護着雞冠花,便故意使壞,趁母親不注意,飛快地拽一片雞冠花的葉子就跑。一向和氣的母親,随手拾起一根棍子,一邊罵着熊孩子,一邊追着他滿街跑。直到那孩子累得坐在地上乖乖地求饒,母親方才罷休。
有一次,母親去外婆家小住,父親在院子裡整理菜地。為多種幾棵菜,他拔了幾株雞冠花。母親回來後,心疼地叫嚷着,劈頭蓋臉将父親數落一頓。
我看不下去,幫父親說話:“不就是少了幾株花嗎?值得你如此在乎嗎?”
怎奈母親不讓步,逼着父親把占去的地還回來,然後去鄰家要了幾株雞冠花苗,種下來。
自此以後,母親的雞冠花,沒人再敢招惹。偌大的院子,母親的雞冠花是主角。在母親的呵護下,它們安心地生長着,舒适地綻放着。日複一日,年複一年。
今年我搬家,母親過來幫忙,兩手托着兩盆雞冠花,火紅濃豔,像兩把燃燒得正旺的火炬。
母親笑着說:“我給你家送吉祥、送幸運來了。”
我一下醒悟過來。雞冠花的“雞”同“吉”,“冠”同“官”,它的寓意是吉祥和幸運。
一直以為,母親愛雞冠花,是愛花的美豔;現在才知道,母親愛的是雞冠花的名字。她始終認為,雞冠花能保佑家人吉祥如意。
原來,母親在用自己的方式,執著地守護家人穩穩的幸福。我終于理解母親種雞冠花、護雞冠花的良苦用心了。
責任編輯:謝雲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