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為人敢做敢當,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年輕時,他曾寫信給紀檢部門,檢舉鄉政府亂攤派,村支書截留挪用扶貧資金,也曾舉報學校亂收費,每次他都是實名舉報。
有人善意地提醒父親,可以匿名或弄一個假名舉報,以免招緻打擊報複,但性格耿直的父親铿锵有力地回應:“用什麼假名?我行得正,做得端,不怕!”
父親一直堅持自己的這個立場,做任何事都用真名。他也時常告誡我,做人要真實,不可弄虛作假。可到了68歲,他卻突然弄丢了這一原則,搞了個“晚節不保”。
事情是這樣的。一年前,我把父親接到城裡來,讓他跟我們一起住,好頤養天年。可父親不适應城裡生活,很快便覺閑得發慌,他開始背着我偷偷找事做。
一天,父親高興地對我說:“我要去隔壁小區上班了,做保潔,打掃樓道裡的衛生。”
我笑應道:“别妄想了,你都快70歲了,誰還敢聘用你這樣的老人?”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借用了老夏的身份證,他今年57歲,符合保潔招聘的年齡要求。”父親露出得意的笑,對我道出事情的原委。
原來,父親想應聘小區裡的保潔工作,可通過現場問詢後才知道,小區一律隻招收60周歲以下的保潔人員。而父親快70歲了,年齡相差太大,雖然他看上不去并不老态龍鐘。聰明的父親靈機一動,想到借用别人的身份證,冒充一下。
經過摸排,父親發現樓下的老夏跟他長得有幾分相似,而且對方才57歲,年齡符合招聘要求。于是父親便經常對老夏示好,時不時請對方吃飯喝酒,陪他下棋聊天,久而久之培養出友情。最終,老夏同意幫忙,将身份證借給父親一用。
結果,父親一下小了11歲,成功“蒙混過關”,成了小區的一名保潔人員。此後,他每天早上六點就起床,将剩飯熱一下,吃完後便去上班。他每天要負責打掃30多層的樓道和走廊,從一樓到頂樓,還要擦幹淨上百塊的玻璃。
冬天,早上特别冷,老人早起外出,容易引發心腦血管疾病,如遇到陰雨冰雪天,則極易摔跤。我怕父親出意外,不讓他繼續上班,可他根本不聽。
從此,父親的姓改成了夏,名字也變了。他的保潔同事和主管都叫他老夏,每次父親都答得很幹脆,也很開心。
半個月後,父親興沖沖地告訴我,主管說他幹得很好,給他每月漲了200元工資,此後父親的幹勁更大了。
兩個月後,父親又跟我說,今後他每天都要加班2個小時,這樣的話工資每月又能多出400元。
我堅決不同意,父親便以立即要回老家來要挾我。由于擔心他一人在家沒人照顧,我隻好勉強同意。
一次,我有意取笑父親:“您不是從來都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嗎?怎麼老了卻改姓又更名了?”
父親面露尴尬,但馬上又大聲回答:“我更名改姓又不是去幹壞事,我是去發揮餘熱,問心無愧。”
末了,父親又說:“城裡開銷大,你的房貸壓力也不小,我不想成為你的負擔和累贅。我多掙一點,你的壓力就會小一點,我可不能坐吃山空,把你的小家給吃窮了。”
聽了父親發自肺腑的話,一股愧疚和感動之情瞬間湧上我的心頭。原來父親更名改姓竟全是為我着想,他的良苦用心從來不是為自己,心裡想的隻有我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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