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郵局寄書。正填單子,一個老太太,站在我身邊,不停地嘀咕。
我問,阿姨,有事嗎?
她說,你替我看看這單子,辦普通包裹,怎麼給我個快遞單?
我說,這就是普通包裹單。
她哦一聲,又說你再看看,我這上邊的字,對嗎?我忘記帶老花鏡了。還有,這個地方,你替我簽個名,好吧?
老太太六十來歲,眼花得什麼也看不見了,寫的字歪歪扭扭,不過還好,能看明白。我替她簽了名,她又說,你有紙嗎?我想把這張卡包起來。
我找了張紙遞給她,她小心翼翼包了,那是張醫療卡。
老太太的手裡,捏着幾盒藥,全是心腦血管方面的普通藥。我問,是給老人寄藥嗎?她說,是呀,我媽在這裡住院,出院了,我得把卡寄給她。
這些藥,很普通,她那裡沒有嗎?我又問。
她說,鄉下嘛,可能沒有吧。
我突然明白,這普通的藥,比如速效救心丸,哪兒都能買到,寄藥,隻是她做女兒的孝心。我想,她都六七十了,她的母親,該有八九十歲了吧,很老的女兒,很老的母親,真是有福。
我似乎看到了她母親。一個很滄桑、很陌生的老太太,安靜地坐在輪椅上,或躺在床上,眯着期盼的眼。那裡的春天,跟這裡一樣生長。
那個老人,我永遠不可能認識,她的生老病死,都與我無關,但隔着千裡之遙,卻牽着她的心,遠遠地寄藥去。她,是她的至親。
想起去年母親住院,鄰床一對老夫妻,八十來歲了。老太太有病,每天中午來輸液,老頭陪着。一大瓶液體,一滴就是一兩個小時。秋天薄暖的陽光,透過玻璃窗照進來,照在老頭身上,老頭坐在床邊,打起了瞌睡。他的MP3,咿咿呀呀,唱着周璇的《夜上海》。我看着他倆,像看一部滄桑的黑白影片,一張發黃的舊照片。母親說,你看人家多有福,都這麼老了,還陪着。母親一定是想起了作古的父親。
可能因為貓給人溫暖感,我又想到了貓。這對老夫妻,就像兩隻老貓,相互攙扶着,跨過了兩個世紀。他離不開她,她亦離不開他。老到不想說愛,卻是至愛。
這世間,許多的愛,都與我無關,卻一刻不停地流動着。
有時走到街上,看着匆匆的人流,我在想,每一個人都是一個小小的燈盞,有愛,有故事,不可或缺。即使再落魄、再邋遢的人,也必定有一盞燈,等着他回家,必定有許許多多的愛,萦繞着他。每一個人,都是不能夠傷害的,每一份愛,都是值得尊重的。這樣想着,便感覺洶湧的街道,是熱鬧的銀河,而一個個人,是河裡的星星,一顆顆,提着燈籠在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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