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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月寒薄 人情長暖

時間:2024-11-07 02:31:07

在薄情的世界裡深情地活着

同事曹姐46歲那年,才知道自己是父母抱養來的孩子。那天,80多歲的老父親把她叫到跟前,聲音顫抖着告訴她,自己其實并不是她的親生父親,而是46年前,他在一家醫院抱養的她。

說出這個埋藏多年的秘密,父親如釋重負,繼而緊緊握着她的手,眼裡含淚說道:“孩子,請原諒我的自私,瞞了你這麼多年。找到你的親生父母,這是老爸最後的心願,否則我死不瞑目。”

關于身世的秘密,其實曹姐十幾歲時便在别人的閑言碎語中聽到過一些,但那畢竟都是别人的話,她一直半信半疑,而且她無法相信從小到大一直疼她愛她的胖老頭,居然不是她的親生父親。直到父親親口告訴她,她終于信了,原來謠言是真的。

得知養父的願望,曹姐開始尋找親生父母。曆經一年零7個月的苦苦尋覓,最後終于在媒體和志願者的幫助下,找到了她的親生父母。

曹姐的親生父母和她竟然在一個城市。可惜的是,生父已于十幾年前過世,90歲高齡的母親身體安好。老太太一共生了7個兒女,曹姐排行老六,上邊有三個姐姐,兩個哥哥,下邊還有個弟弟。

原來當年母親生下曹姐後得了一場大病,加上原本就是吃了上頓沒下頓的家境,母親怕養不活她,就将她送人了。但這四十六年,每個年三十的飯桌上,母親都會給曹姐備一雙筷子擺一個碗,從無間斷。而且在每年曹姐生日這天,母親都會用絕食一天來自我懲罰。

老太太見了曹姐的第一句話就是:“孩子,我生了你卻沒能養你,這娘不夠格。你養父母的恩情大過天啊!”

認親後的第二天一大早,老太太就領着自己的兒女以及所有孫輩,共計20餘人,浩浩蕩蕩地來到曹姐的養父家。一進門,老太太啥也沒說,首先跪下給女兒的養父磕了一個頭,随後又命令所有的孩子跪下謝恩。

見狀,曹姐和養父目瞪口呆。這時老太太一字一頓地對孩子們說:“從今天起你們要随着老六叫,這就是你們的父親、爺爺、姥爺,你們要像對待我一樣孝敬他,照顧他……”

說完,曹姐的養父和老太太抱頭痛哭。

20多個人,一下子齊刷刷地跪在那裡,磕頭謝恩。我想象着那樣的一幅畫面,該是多麼震撼而溫暖啊!

《中國詩詞大會》的舞台上有一個來自上海的大學生選手,他身材瘦高,眉目俊朗,是一個很陽光的大男孩。那期他雖然沒能攻擂成功,但他在台上講述的故事卻讓我牢牢記住了他。

他是一名大三的學生,課餘時間做了四份家教兼職,之所以這樣拼,就是為了讓媽媽和妹妹生活得好一點。他家在農村,十幾歲的時候,父親因病撒手人寰,撇下他們娘仨艱難度日。因為給父親看病,家裡欠了一些債。他考上大學後,母親領着妹妹來到他讀書的城市打工,攢錢還債。

妹妹比他小12歲,剛讀小學。他很喜歡妹妹,幾天不見就非常想念。所以不管多忙,他都會在周日這天趕回家,看看母親,再領着妹妹上街玩一圈。

因為勤奮,加上輔導有方,他每月的兼職收入有3000元,可以替母親分擔一部分債務。他說母親身體一直不太好,又沒文化,每月累死累活地打工也掙不到多少,所以他就不讓母親去打工了,在家好好照看妹妹就行了,養家的事由他來承擔。

主持人董卿問他:“除了收入可觀,你現在最開心的事還有什麼?”

他說:“我現在最開心的事就是領着妹妹逛超市,然後拍着鼓鼓的錢包對她說:随便買。”

說這話時,男孩燦然一笑,一揚手臂,那神态簡直就是一個驕傲的大款。

“随便買”這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倘若出自一個父親之口,我想十分平常,并沒有什麼可感動的,可不知為什麼聽到一個哥哥對妹妹這麼說,我的眼淚忍不住奪眶而出。

其實,他還是一個孩子,卻因為生活變故,過早承擔了養家的重任。這樣懂事自強的孩子讓人同情,更讓人敬佩。

我想,他即便很辛苦,也是心甘情願的,因為他有着滿腔的愛,這份對家人的愛将支撐他走過苦難的歲月,迎來春暖花開。

由于我老家的那個小縣城不通火車,所以每次從青島回老家,我都要在濟南換乘汽車。為了方便快捷,我一般會跟其他乘客拼一輛出租車直接回家。一來二去,我就和其中一個姓張的師傅熟悉了。

張師傅和我同歲,大概是常年跑車勞累所緻,面孔黝黑粗糙,看上去要比實際年齡顯得滄桑。他話很少,是一個不善表達的人。

有一次我乘坐的火車臨時晚點,張師傅為了等我,便将其他兩個乘客介紹給了别的車主,所以那次我就有幸坐了一回“專車”。

行至半路,天已擦黑,為排解乘車的枯燥,張師傅打開音響,旋律一起,我便聽出是老歌《雁南飛》,恰好也正對我的胃口,不由地跟着哼唱起來,可哼着哼着就覺得有點不對勁,是單曲循環。

我心生好奇,問張師傅緣何對這首歌情有獨鐘?張師傅将音量調低,給我講起一段故事。

張師傅說年輕那會由于家裡窮,很難娶到媳婦,直到28歲那年才通過親戚介紹娶了一個外地姑娘。姑娘的命很苦,娘家在遙遠的雲南,從小就失去了雙親,一直跟着姑姑長大。姑父和張師傅的親戚曾是戰友,且素有來往,于是兩人一撮合就将那姑娘介紹給了他。

第一次見那姑娘時,張師傅驚呆了,他說從未見過那麼水靈的女子,皮膚白白嫩嫩的,仿佛能掐出水來。他東挪西借湊夠了彩禮,然後擺了幾桌酒席,大紅喜字一貼,就算是成婚了。後來他才從媳婦口中得知,姑父其實是想早點把侄女給打發出去,等着收了彩禮錢給自己兒子蓋新房。他便越發覺得媳婦命苦,并暗暗發誓一定要讓她跟着自己過上好日子。

媳婦比張師傅小三歲,卻極懂事,尤其手腳格外勤快,不管是家裡還是田裡,都拾掇得利利索索。那時候他在一家窯廠幹活,有時候要幹到半夜才能下班,但每次不管多困,媳婦都會等着他,熱好飯菜等他回家。

兩年後,媳婦生了一個女娃,可張師傅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被一個噩耗給擊潰了。媳婦産後大出血,雖全力搶救,卻還是無力回天。就這樣,剛為人母的媳婦甚至沒能看上自己女兒一眼,就走了。

眼下女兒已經20歲,長得簡直就是她母親的翻版。張師傅也已經再婚,又有了一個兒子,一家人相處得很好,日子雖不富足卻也衣食無憂。但他還是會常常想起那個苦命的女人,他說日子過得越好,就越想她。

“雁南飛,雁南飛,燕叫聲聲心欲碎,她的家鄉就在遙遠的南方,每當我哼起這首歌的時候,就好像冥冥之中看到了她的模樣……”

說這話的時候,張師傅的目光有點迷茫,黝黑粗糙的臉上表情雖然凝重,卻又透着無限的溫情。一旁的我也被他的情緒所感染,心裡瞬時掠過幾絲軟軟的痛,而後大聲喊道:“正好我也喜歡這首歌,不如咱哥倆放開歌喉,嗨一把!”

“雁南飛,雁南飛,燕叫聲聲心欲碎,不等今日去,已盼春來歸……”

于是,兩個胡子拉碴的老男人聲嘶力竭地吼着《雁南飛》,眼含熱淚,一路飛馳在那個秋日的黃昏裡……

在當下這個車轱辘代替雙腳、微信取代書信的時代,人們總喜歡用“薄情”來诠釋人與人之間的關系,然而,這“薄情”的世界裡卻還是有一些人偏要深情地活着,也總有一些故事直戳我們的淚點。

曹姐母親的感恩之跪也好,上海小夥的兄妹情深也罷,亦或張師傅那首飽含深情的歌曲,這些無不都是平凡歲月裡的極緻溫暖,藏在時間的深處。每每念及,我的心都會頃刻間變得豐盈而柔軟,感覺人世間真的好暖,充滿希望,讓人眷念歡喜。

責任編輯:謝雲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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