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不止手牽手
2018年4月22日晚,四川巴中通江縣諾水河鎮碗廠溝村,村主任文聯舉摸黑來到村民文明李家中,向文明李和譚菊香夫婦說明情況:“再過10多天,你屋後的小木橋就要被拆了,村裡将出資為你們修一座水泥橋。”
村主任說的小木橋,就在文明李家屋後的小河溝上,寬3米,長8米。24年前,為方便失明的妻子譚菊香出行,文明李用樹木搭建起一座橫跨河溝的手工木橋。
1970年夏季的一天,對于5歲的文明李來說,是一個夢魇般的日子。父母下地幹活了,鄰家小哥哥陪着文明裡在院子裡玩耍。驕陽似火,熱浪滾滾,兩個人完了一會跳皮筋就累了。鄰家小哥哥從褲子口袋裡摸出兩根煙,對文明李說:“大人累了困了都抽這個,說是可以解乏解困,要不咱們也試試?”
文明李被好奇心驅使,拿過一根煙,用火柴點燃,小心翼翼地抽起來。小哥哥點完煙之後,順手将火柴扔在了一旁的幹柴堆上。
兩人吞雲吐霧中,一股濃煙慢慢地在他們身後彌漫,忽然一股焰火飛龍一樣騰空而起。兩人回頭一看,發現幹柴堆着火了。
見狀,小哥哥拉起文明李就跑,這時文明李聽見小狗豆豆的叫聲,狗窩就在幹柴堆的旁邊,一條狗鍊子拴着豆豆。文明李迅速轉身奔向豆豆,越慌亂越解不開鍊子,火勢已經蔓延到身邊。就這樣,為了救小狗豆豆,文明李的右手被燒傷,食指和中指嚴重受損,無法正常屈伸。
文明李為人善良,老實勤快,可是長大的文明李成了父母的心病。農家的孩子全靠一副好身闆,地裡的活計靠的就是一雙好手,誰家的好姑娘願意嫁給一個右手有殘疾的男人呢?
1993年春天,村裡一位媒人找到文明李的母親,要給文明李介紹本村的姑娘譚菊香做媳婦,父母歎了口氣回絕了媒人,因為譚菊香也是一個殘疾人。
譚菊香和文明李是一個村的,1歲那年剛會走路時,有一天,她跑到火坑邊用樹棍扒拉坑裡的火苗,看着星星點點的火苗在她雙手的指揮下,銀蛇一樣扭動着,小小的譚菊香開心地笑着,手裡的樹棍越扒拉越快。忽然,火苗猛地竄到她眼前,灼熱刺疼了她的雙眼,她用小手拼命地揉搓眼睛,視線越來越模糊。
父母趕緊把譚菊香送到醫院。醫生說是火苗燒傷了眼球,無法治療。就這樣,五彩斑斓的世界在譚菊香的眼前徹底消失了,黑暗噩夢一般籠罩了她,從此她的世界隻有聲音沒有了光亮。
譚菊香沒有念過書,自失明後,就很少出過自家大門,隻能在家裡幫母親做家務。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家裡人都發愁譚菊香的婚事,相親多次,都沒有成功。
右手殘疾的文明李知道自己和别人家的孩子不同,每天放學後就幫着父母在地裡幹些力所能及的農活,所以雖然在一個村裡,文明李和譚菊香卻從沒有過交集。
又過了一年,媒人再次和文明李的母親提起譚菊香。“一個失明,一個手有殘疾,這日子能過好嗎?”母親長歎一口氣,憂愁地說。
此時,文明李和譚菊香各自經曆了幾次失敗的相親,明白自己需要一個什麼樣的人。兩人見面後,文明李不顧家人的反對,果斷答應了這樁婚事。
半年後,文明李迎娶了譚菊香。他牽着妻子的手,對雙方父母承諾:“我們都是苦命人,會更懂得珍惜彼此。我一定會努力給她幸福,你們就放心吧!”
愛是讓你走平坦的路
文明李家門前是連綿起伏的青山和一望無際的森林,風景秀美,可是要走到對面的青山和森林,要先經過門前一條深3米、寬3米的河溝,才能走到大路上。以前村裡住着20多戶人家,後來因為交通不便,大多數人家搬到山下的公路邊了,現在隻有文明李和其他三戶人家還居住在老房子裡。
文明李不希望妻子隻是在家裡做飯、洗衣服,他想讓妻子“看看”這個她從小生活的地方有多麼美,還想帶她去森林裡呼吸新鮮空氣,聽聽婉轉悠揚的鳥鳴。
為了妻子進出方便,修橋成了文明李結婚後要做的第一件大事。因為經濟困窘,他想到了用木頭修木橋,這樣不用花一分錢。
晨曦初照,大山裡花草樹木郁郁蔥蔥,文明李行走在坎坷曲折的山間小路上,左手拿着斧頭。在山林穿行半天,他終于找到一棵粗壯的老樹,欣喜不已,然後用斧頭把樹上斜逸出來的枝杈砍掉。
因為右手不能承受太多的重力,文明李隻能用左手幹活。因為用力過猛,文明李的左手掌心被磨出幾個血泡,他咬牙挑破血泡,歇了一會,繼續砍伐木頭。一直忙活到日落西山,他扛起樹木,一步一步向山下走去。
回到家,借着燈光,文明李才發現自己的左胳膊腫起來了,非常酸痛。譚菊香又感動又心疼,趕緊燒一鍋熱水,用熱毛巾給丈夫的胳膊敷上。
第二天,文明李開始了修木橋的大工程。原本河溝上搭建的是多年前廢舊的木闆,高低不平,有的已經出現了裂縫。他先把陳舊的木闆拆掉,再把木頭一根根鋪平在河溝上。怕連接木頭的釘子紮到妻子的腳,文明李把每一根釘子都釘到最深處,細心的他還用苔藓把木頭之間的縫隙塞得嚴嚴實實。
看着自己親自為妻子搭建的小木橋,文明李非常有成就感。他迫不及待想領着妻子,走過小木橋,走上公路,去“看看”外面的精彩世界。
對于譚菊香來說,走出自己的家門,心裡就會充滿恐懼,外邊的世界是她難以适應的。文明李小心地攙着她,鼓勵她:“所有的不平路我都會為你鋪平,你隻管大膽地走出去。”
一步步走上丈夫為自己重新修建的小木橋,走上公路,譚菊香第一次走出家門那麼遠,激動不已。
漸漸地,譚菊香終于可以不依靠丈夫,自己杵着拐杖走上小木橋了。經過木橋,她第一次把飯送到正在田間忙活的文明李手裡,夫妻兩人都有些激動。
譚菊香說:“以後我來地裡幫你幹活吧!”
文明李不同意,他知道,妻子幹不了多少農活,不想讓她吃苦受累。
愛就是長久的陪伴
小木橋最初用6根樹木搭建而成,婚後一年,譚菊香有了身孕,文明李不放心,又對小木橋進行了翻修,加了4根樹木,小木橋加寬到1.5米。
兒子出生後,慢慢會走了,文明李看譚菊香和孩子并肩走在小木橋上,橋顯得有點窄,再次加了4根木頭。
一天,譚菊香的一聲輕歎引起了文明李的注意,他問妻子:“有什麼不開心的事嗎?”
譚菊香說:“我天天在家太閑了,好想和你去地裡侍弄莊稼。”
文明李知道,他一下地幹活,妻子面對的就是黑暗的世界,内心非常空虛。他突然想到木橋旁邊有一塊荒地,不如開墾出來,種上花草,讓妻子侍弄花草。
說幹就幹,文明李開墾荒地,一鍬一鍬地挖下去,不幾天荒地被翻新,變得松軟。
接下來,文明李買了很多花種子,種在地裡,每天澆水。天氣好時,他會牽着妻子的手,讓她蹲下來摸摸泥土,感受幼苗發芽的力量。
文明李還在地裡教妻子種一些四季應時的蔬菜,這樣一來,譚菊香有事可做,生活充滿了樂趣和期待,心情漸漸變好了,笑容也多了。
幾個月後,譚菊香拉着文明李和兒子,走過小木橋,撫摸着開得正旺的向陽花說:“這株就是我選的種子,我種的。”那一刻,看着妻子的笑臉,文明李的眼睛濕潤了。
文明李知道自己沒有太多的錢讓妻子吃好穿好,他從沒有給妻子買過禮物,隻領着妻子去縣城逛過,再大的城市沒去過。可是24年來,他每年都要花幾天的時間,把小木橋的舊木頭換掉,再砍來新木頭将小木橋重新搭好,用苔藓把縫隙塞滿,保證妻子每一天都能安全出行。這份愛雖然平凡,卻無比厚重、深情。
今年春天,村裡提出把小木橋改成水泥橋,雖然知道水泥橋比木橋安全,可文明李還是有點小小的失落,因為他不能親自為妻子搭建木橋了。
譚菊香安慰丈夫:“别以為這樣你就可以閑着了。以後,我陪你去種那10畝積殼樹,你陪我侍弄小花園。”
文明李笑着回應妻子:“好啊!不管你做什麼,我都會陪在你身邊,做你最貼心的助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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