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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宗羲傳略 遊俠

時間:2024-11-07 01:05:08

太沖于其人生第二個大的階段,述為“繼指之為遊俠”。這個“指”字,當為别人的評說,或曰“世議”。遊俠詞義正面,故不會出滿清當局之口;有可能是朋友所贈,也可能是與他共事的同志所言。

首創這個詞的,乃是司馬遷。他于《史記》中釋之:

今遊俠,其行雖不軌于正義,然其言必信,其行必果,已諾必誠,不愛其軀,赴士之阸困,既已存亡死生矣,而不矜其能,羞伐其德,蓋亦有足多者焉。

這裡“正義”,非今天作為“邪惡”反義詞的意思,主要指“合法”“正途”或“正統”。又說:

而布衣之徒,設取予然諾,千裡誦義,為死不顧世,此亦有所長,非苟而已也。

可見,“遊俠”特征是以布衣取義,這也正是當初黃宗羲請“以布衣參軍事”的注腳。從一開始請“以布衣參軍事”,到晚年對這一段目以“遊俠”,黃宗羲對于他在反清鬥争中的姿态,一直在堅持着什麼。這究竟何意,其實就藏在“不軌于正義”幾個字裡,而所謂“正義”作何解,或太沖心中有别于一般所謂“正”的特殊的“義”是什麼,待我們看完他一生,自然知其答案。

清軍克江南過程中,士紳階層的民族自覺性相當令人敬佩。江浙皖各地,在民族存亡關頭以及國家或朝廷完全崩解的背景下,許多望族毀家纾難,傾其所有,獻于抵抗事業。

例如宜興盧家。那是個龐大悠久的家族,“族人千計”,崇祯十一年末因抗清壯烈陣亡的儒帥盧象升,便出盧家。盧象升有個弟弟盧象觀,癸未(1643)進士,此時裡居家中。南都變故後,象觀即散家财,“聚鄉兵千人”,準備起義。很快,宜興城被清軍占領,但廣闊鄉間仍未為其所控。盧家在鄉下,距城六十裡,象觀舉兵抗清消息傳出後,短時間當中“鄉鎮擁衆悉歸象觀,象觀遂得烏合數萬”。“烏合”,是指起義者完全是未經訓練的民衆。同時,哥哥盧象升的幾個舊将,聞訊“亦歸之”。象觀決計領着這“烏合之衆”,收複宜興城。他從探報得知,城内“無兵,可取”,便“身率三十騎疾趨”,一馬當先,大隊人馬反在其後。城内确實無兵,但原因是清軍主要為騎兵,“駐營城外平原,蓋利于馳突也”。有經驗的盧象升舊将,聽到象觀突出的消息大驚:“書生不曉兵事,身為大帥,輕至此乎?”卻已不及阻止,“即選精騎三百赴援”。象觀等三十人雖然比較輕松突入城中,外營清兵卻随後湧來。象觀隻能在曲巷與敵周旋,援兵趕來時,他已“頰中二矢”。殺出城,一路都被清軍追擊。象觀等打算從水路退入太湖,最後沒有成功,“衆寡不敵”,“左右欲退,已揚帆矣”,但已抱死志的象觀“持刀斷索”,“曰:‘誓死于此!’不去,遂被殺”。反抗中僅盧家一家,“昆季子侄死者凡四十五人”。

《明季南略》在講述一樁樁類似事迹後,特寫一條“總論起義諸人”,其雲:

夫以國家一統,而自成直破京師,可謂強矣。清兵一戰敗之,其勢為何如者?區區江左,為君為相者必如勾踐、蠡、種,卧薪嘗膽,或可稍支歲月。……至是一二士子率鄉愚以抗方張之敵,是以羊投虎,螳臂當車,雖烏合百萬,亦安用乎?然其志則可矜矣,勿以成敗論可也!

太沖家境哪比盧家?自從家遭變故,經濟上再也不曾翻過身。打仗是最花錢的事,生計營生都放下,隻出不入。但正所謂“千裡誦義,為死不顧世”,為民族大義,縱不可為也要力行,恐怕這就是他當時的念頭。

所以,黃家三兄弟在族中糾集起數百人,加入抵抗行列。這支隊伍,名字很響亮:“世忠營”;但實事求是說,隻是烏合之衆,是沒有什麼戰鬥力的。

起兵後,戰鬥經曆實際僅一次。那是第二年1646初夏,太沖的西進之策獲支持,于是加上自己的“世忠營”,總共得到三千的兵力,另有朱大定、陳潛夫等的小股部隊“數百人附之”,計劃“渡江錢塘江,劄通‘劄’,駐劄之意譚山,将取海甯”。這三千主力,好不容易方才湊得,“兩督師指孫嘉績、熊汝霖所将皆奇零殘卒,不能成軍”。但抵抗力量對此次行動卻頗寄厚望,“嘉績蒿目望之,俟捷音至,欲令義興伯鄭遵謙夾攻杭城”,一旦得手,就要奪取杭州。這顯然不切實際。行動剛一開始,未能渡江便大敗,“以江上兵潰而返”——說來也是天不作美,是歲,正趕上大旱,“夏旱水涸,有浴于江者,徒步往返”。清軍北人,本來恐水,此時大膽放馬試之,“不及于腹”,于是揮兵過江。這邊義師則被沖得七零八落,“走死不暇”,苦苦聚集的三千人馬登時煙消雲散,連監國朱以海也從紹興倉皇出逃,“上由江門出海”,直接漂泊海上了。

太沖失去和朱以海的聯系,以所剩五百人逃入四明山,“結寨自固”,暫所栖身,然非長久之計。稍作喘息,太沖決定喬裝打扮自己下山,去訪監國下落。他“再三申戒,以山民皆貧,不可就之求糧”。可話雖如此,部隊也并非不明白這道理,但這是一支窮餓的部隊,終不能白白等死。太沖走後不久,“部下糧絕,不得已取之山民”。而山民看來也無甚政治覺悟,不因你是抗清武裝就甘心被搶,“以語邏卒,導之焚寨”,向滿清的偵探告發了這支武裝的存在,且為之當向導,“夜半火起”,太沖手下汪涵、茅瀚二将“出戰死之”,餘者或死或逃。而太沖查訪空手而回,回來則“無所歸”,山寨早已蕩為平地,隻好潛回黃竹浦,“而迹捕之檄累下”,從此過着東躲西藏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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