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書

雜誌

保存到桌面 | 簡體人人書 | 手機版
傳記回憶文學理論偵探推理驚悚懸疑詩歌戲曲雜文隨筆小故事書評雜誌
人人書 > 雜誌 >

時間:2024-11-07 11:54:47

冬天了,高個子遊泳的勁頭還真不是一般,不怕飄着雪花花,天麻麻亮一準開着黑家夥進島來,忽忽忽,突突突,有時候還響一喇叭,牛皮哄哄的,吵人。

老子叫來水鬼收拾你!小啞巴憋氣,罵,用又黑又髒的細腳闆撩開棚布。

“門”外,悠長的孟河在西南面拐了三百六十度的大彎,經年日久的迂回把來自于孟河的沙礫雜石堆積成了柔軟而豐潤的沙島,無數的雜木灌木荒草芳草和無數的鳥把沙島圍成一個蓬亂而原始的窩,雪寂寞地飄着,整個世界白茫茫一片,和真如縣城不同,這裡是真的白,白得像個夢,小啞巴遠遠看着男人在泡桐樹下脫衣裳,突然有點想女人。

冬上第一場雪還沒來時,女人便死了,剩下小啞巴一個人。

關于和女人的關系,到底該是母子、姐弟還是祖孫,因為小啞巴不會說話,不用叫媽,這個嚴肅的問題竟然很輕易被省略了。反正在小啞巴的手勢裡,女人是一朵花。

花。隻要他巴結讨好地朝她比這個手勢,女人就會開心得抹眼淚,她說她沒哭,她有風吹眼,見風就流淚。

是花就有枯的時候,十多天前,剛起冬,大清早的小啞巴抹着口水醒來,看到女人趴在河灘邊上,以為她在洗頭,心想恁寒的水,冷傻你。

等了半天不見動靜,小啞巴跑出去推她,女人的身子竟然硬邦邦撲通一聲掉進水裡,吓得小啞巴搞慌了手腳,半天才揪着女人的褲腳把她從河裡拖上岸來。

整個早晨小啞巴都坐在河邊發呆,河對岸的樹葉子都掉完了,一根根光愣愣地立着,對着小啞巴幹瞪眼。風從東南面吹來,朝西北面吹去,小啞巴順着風向轉頭往西北看,西北是真如縣城,那邊的天空和小啞巴頭頂的天空完全是兩個樣子,這邊是清亮的,那邊是灰黑的,小啞巴想,女人是朝清亮的地方去了呢?還是往灰黑的地方去了?一隻秋後的蚱蜢有氣無力地從草叢裡跳出來,把小啞巴吓了一跳,他生氣地一腳闆踩上去,把蚱蜢踩得稀爛。

小啞巴擡起腳闆瞧半天,想明白過來,死了就是死了咯,沒有朝哪個地方去,也不能從哪個地方重新冒出來。

早在這之前,女人就跟小啞巴擺拉過太多關于來生與前世的事情,聽慣了這些,小啞巴覺得自己就是個自由穿梭在陽世和陰間的無常,直到看着死蚱蜢,小啞巴才意識到,他不是無常,女人也不是孟婆的媽,世上沒有仙,地下也沒有鬼。既然沒有鬼,人死了和蚱蜢死了也沒什麼區别,小啞巴跺跺腳,跑去找鏟子,女人說過,要是她死了,把她埋在泡桐樹下,那裡有她的男人,等着跟她洞房。

埋人小啞巴太會了,女人教過小啞巴上百次,挖坑、填土、平墳頭、燒紙、拜四方極樂世界……總的來講,跟埋隻死野貓差不多,隻是坑得大一些深一些,再東南西北多磕四個頭而已。

可到底是有點傷心,到底是顯出很多不同來,比如夜長了,白天也長了,還不到冬天,風就有點紮骨頭了。小啞巴常常渾身揪着扯着的不舒服。

沒有人再捏着小啞巴的鼻孔灌酒,深更半夜偷偷撓他的腳闆心,笑得他岔氣,也沒人陪他進城拾垃圾,搓他亂蓬蓬的腦殼。

真真是難受,整個身子都生鏽了,眼瞧着周身的不痛快,還來個神經病天不亮就來添堵。小啞巴氣咻咻地盯着脫衣服的男人,想,我踢你兩屁股。滿世界都是河,你來遊孟河,水鬼牽你,河妖抱你,孟河裡的婆,你怎還不收他。


   

熱門書籍

熱門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