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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書 > 雜誌 > 四十一

四十一

時間:2024-11-07 11:43:14

那天晚上,徐明月什麼時候出現在客廳裡的,鮑麗娜不知道,其實在鮑麗娜心裡,關于這種場景她已經設想了無數次。

攤牌,對,攤牌,隻有攤牌才能将固有的節奏和模式打破,催生新的節奏和模式。隻是她沒想到,當她正與徐月從生氣的糾纏轉變為幸福的纏綿時,徐明月便真的出現在她面前。

她首先看到的是他的眼睛,那雙本就比常人大的眼睛睜得更大了,仿佛整張臉上隻有眼睛。

那是一雙孩子似的、驚慌的、無辜的眼睛,像是犯了什麼錯,突然被暴露在大人面前,眼神飛快地閃動着,像四處亂竄的火苗。

鮑麗娜吓壞了,燙手般推開徐月。

徐月随着鮑麗娜的眼神轉過身來,看到了徐明月,他一手提着菜,一手捧着隻金燦燦的柚子,木偶一樣杵在門口,像冒犯了主人的不速之客。

兩個人你盯着我,我盯着你,彼此凝固了許久,突然地,徐明月扔掉柚子,把裝菜的口袋罩在頭上,他的頭就變成了一窩長滿青菜白菜的菜地,接着他開始号叫起來,人往左側跌倒,摔在飯桌邊上。

鮑麗娜戰戰兢兢地蹲到徐明月身邊,去摸徐明月,你怎麼了?

徐明月卻緊閉着眼睛,抱着頭大叫,撞車了,撞車了,撞車了。

徐明月又開始頭痛,發麻,發涼,冷飕飕地痛。

一整夜,鮑麗娜和徐月都在試圖安撫狂亂叫嚷的徐明月安靜下來,然而徐明月始終緊閉着眼不肯睜開,縮在飯桌下不出來。

撞車了。徐明月痛苦地捂着頭,叫。

筋疲力盡的鮑麗娜對徐月說,你走吧。

徐月指指徐明月,說,得送醫院。

鮑麗娜點點頭,說你先走。

你一個人弄不動他。徐月說。

我為什麼要動他。鮑麗娜整理了一下淩亂的頭發,突然莞爾一笑。

什麼意思?徐月喉頭有點緊。

他瘋了,這樣也好。他要不瘋,我就要瘋了。鮑麗娜說,我答應跟他結婚就是怕他瘋,天天悄沒聲地跟着,眼巴巴的。我跟你說過的,他那根皮筋不知道繃得有多緊。這下好了,斷了,斷了也好,省得我提心吊膽來,徐月你知道嗎?我以前以為我可以陪徐明月到老的——如果你不回到真如來,不出現在我面前,我真的可以陪徐明月到老來,他的心特别細,細到給你梳頭發你都感覺不到梳子在動,每天晚上我睡覺後,他都會給我揉腳,揉肩膀,他說,路走多了腳會痛,機器扛久了肩膀累。我跟他在一起,連蔥都沒洗過。

鮑麗娜說到最後,聲音細小得像呢喃。

徐月陰沉着臉,說,你愛他。

我不愛他。鮑麗娜抱着不斷顫抖的徐明月,吻了吻他的額頭,眼眶紅了,說,他愛我。他什麼都答應我了,前天我們剛離婚。

為什麼?徐月緊張起來,你跟他說什麼了?

什麼都沒說,是他說的,我一直不肯跟他要孩子,他說他知道,我在天上,他夠不着,他說他想我好好的。鮑麗娜說着說着流下淚來,一隻手伸向不安混亂地呻吟着的徐明月,你要不是徐明月多好。

徐月轉身拿手機。

不,不能打電話,不能去醫院。鮑麗娜突然驚跳起來,一把搶過徐月的電話。

為什麼?

他好過來,你就完了。鮑麗娜抹去眼淚,鎮定地說。

徐月觸電一樣站定,牢牢盯着鮑麗娜,好半天才吐出話來——什麼叫他一好過來,我就完了?不就是偷情嗎?你們已經離了。

有那麼簡單嗎?鮑麗娜把頭扭到一邊。

什麼意思?徐月感覺自己全身的皮膚都緊起來,他把鮑麗娜的臉扳回來,對着自己。

我……查過你的檔案,你的出生地在茶坡鄉,你明明是在縣城出生長大的,什麼時候跑到茶坡鄉去的?還有,你什麼時候用過那個名字?

哪個名字?

徐明月。鮑麗娜一字一頓地說。

所有收緊的皮膚此時轟的一聲炸開,徐月喉嚨發幹,腳下的地闆像燒熔的鐵液一樣軟燙灼人,他感覺到自己全身都在顫抖。

他一直以為和鮑麗娜在一起很安全,卻不曾想到鮑麗娜才是最大的那顆炸彈。

别怕,我愛你。鮑麗娜坐在地上,一手抱着徐明月,一手伸出來撫摸徐月的鞋子,這雙鞋子做工精細,是徐月去法國出差時買的,完美的弧形,黑得像寒夜裡的漆。

真好看。鮑麗娜呢喃,你的一切都那麼好看……你走吧,徐明月的事情交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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