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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2024-11-07 10:12:13
離疏勒城二百米，一片開闊的草坡上。豎起了一個木頭杆子。r疏勒城頭的哨兵，不知匈奴人要幹什麼。報告了給了耿恭。r耿恭也覺得奇怪，帶了張青和吳梅，站到了城牆上，看匈奴人會玩什麼花樣。r過了不大一會兒，一排排的匈奴士兵，站到了杆子的兩邊和後邊。看上去黑壓壓的，人數差不多上了千人。r除了士兵，還有村民。上百個村民，被士兵們押着，趕到了一個土坡上。那是個高處，可以看到疏勒城和木頭杆子之間發生的一切。r連左鹿蠡王也出來了，被一幫将領簇擁着，旁邊站着須蔔。r這是在幹什麼，要開大會，要檢閱，要祭拜。那也用不着豎一根木頭杆子呀。r正在猜想他們要搞什麼鬼名堂，幾個人推着一個人走了過來。r一看到這個人，吳梅叫了起來，說，那不是我爹嘛。r沒錯，确實是吳田夫。幾個士兵把吳田夫捆到了木頭杆子上。同時還把那隻死了的土狗扔在了他們的前邊。r看到了土狗，耿恭馬上就明白了，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r幾個大漢提着皮鞭上場了，開始輪流朝着吳田夫抽打。皮鞭飛舞時，帶起的是一陣陣的慘叫聲和四濺的血肉。r吳梅沖下了城牆，跑到了馬号裡，拉出了一匹馬。又抓起了自己的長刀。沖到了城牆的大門口，對守在那裡的士兵說，快，給我把大門打開。r看到吳梅跑下來，耿恭也跟着下來了。士兵們不給她開門，說沒有将軍的命令，誰也不能打開門。r耿恭走過來，拉住了馬的缰繩。對吳梅說，梅子，你不能這樣沖出去。r吳梅說，我還有别的選擇嘛，我的父親，生我養我的人，這會兒正在受苦受難，我這做女兒的看到了，能不管不問嘛。快，打開門，讓我出去。r耿恭說，你要是出去，會馬上沒命的。r吳梅說，就算是沒命了，也會比看着我爹受折磨好受。r這時，城外傳來了左鹿蠡王的喊叫聲。r疏勒城裡的男人們，你們不是一個個都很英雄，很好漢嗎。怎麼這會兒，好像一個個都變成了瞎子，變成了聾子。要不，你們怎麼會沒有看見你們的朋友綁在大樹上，被鞭子抽打着，血肉橫飛着。要不你們怎麼會聽不到一聲聲的慘叫呀。土坡上的老鄉們，你們看見了吧，這就是漢朝人，幫了他們，替他們做事情，結果，出了事，倒了黴，有了難，他們全都像烏龜一樣，把頭縮了起來。那些漢人，全都是群不講情義的家夥，過去你們不相信，現在，你們都看到了吧。喂，那個叫什麼耿恭的，我一直覺得你很了不起的。這會兒，你是不是别讓我小看你呀。小看你了不要緊，别讓你的軍隊，你的國家，你的民族，跟着你一塊兒讓我們小看了。r不能不承認，左鹿蠡王這一招很毒辣。不是一箭雙雕，而是一箭多雕。吳田夫通漢軍，綁在木杆上毒打，把村民吓住，不敢再幫漢軍。吳田夫該死，不讓他馬上死，讓他慢慢死，當着漢軍的面死。漢軍要救吧，明擺着的，不但救不了，自己還會死。不救吧，看着幫忙的人死，落個無情無義名聲，讓整個漢軍，整個漢帝國，榮譽受損，沒有了面子。r看到耿恭還拉着馬缰繩不放，吳梅急了。說，快放開，讓我出去，再等一會兒，我的父親，就會被他們活活打死的。r耿恭說，梅子，難道你看不出來，他們這麼幹，就是想把我們引出去。隻要我們出去，他們的目的就達到了。r梅子說，我知道的，所以，我不會逼你。我自己出去。讓匈奴人知道，我們不怕死，什麼都不怕。r耿恭說，好吧，梅子，你既然這麼說了，我也明白了該怎麼做了。r轉過頭，對張青說，還可能組織起多少個騎兵。r張青說，至少一百個。r耿恭說，全體集合。r不大一會兒，騎兵步兵站了一大群。r耿恭站在他們面前，說，兄弟們，大家都看到了，城外，那個木杆子綁着的人，是我們的朋友。正是他，及時給我們報了信，我們才能提前存了水，為我們赢得了三天時間，才讓我們沒有被渴死。可以說，我們的生命，就是他給的。但現在，給了我們生命的人，他卻馬上就會沒有生命了。你說，我們這個時候，該怎麼辦？r大家齊聲說，救他。r耿恭又接着說，好，救他。不過，你們都看到了，這是個陷阱。匈奴已經排出了兵陣，就等着我們去救他。也就是說，如果去救他，那麼很有可能，最後不但救不了他，還會丢掉性命。也就是說，隻要沖出去，就可能會死。你們說，我們怎麼辦？r大家還是一齊喊，救他。r耿恭又問，同意救的，舉手。r所有的人都舉起了手。r耿恭說，好，兄弟們，這才是我們漢朝軍人氣概。現在，我命令，一百個人，全部拿刀，騎馬跟我向外沖，遇到什麼都不要停，直到把我們的朋友救下來。另一百人，到城牆上，拉開弓箭，支持掩護騎兵，像射狼一樣，讓匈奴人也倒下來，越多越好。r張青走過來，說，将軍，你在城裡，我帶人往外沖。r耿恭說，不，我一定要親自沖上去。張青，你留在城裡，責任重大，萬一我有了什麼事，你要接替我，繼續指揮作戰，一定要堅守到大軍到來。r站在耿恭旁邊的吳梅，對耿恭說，大家的心意我領了，還是讓我一個人出去吧。隻要别忘了，多殺匈奴人，替我和父親報仇就行了。r耿恭說，梅子，緊跟着我，把老伯救了後，不要戀戰，趕緊退回城裡。r看到疏勒城裡一直沒有動靜，說實話，左鹿蠡王有點兒失望。可也沒有讓他太意外。因為，他也換位想過，如果他是疏勒城裡的人，這個時候，也隻能選擇什麼都沒有看見，什麼都沒有聽見。明知沒有可能，還要白白送死，這樣的事，對于一個理智的指揮官來說，是絕不可能幹的。r須蔔也站在一邊說，大王，我看漢軍沒有那麼傻，不會殺出城的。還是一刀把那個老東西劈了吧。r左鹿蠡王問，已經抽了多少鞭子了？r須蔔說，差不多有一百鞭了。r左鹿蠡王說，這麼多鞭子了，一個老家夥，和一個死人有什麼兩樣。就這樣，讓他慢慢地死去，死給那些村民看，死給那些漢軍看。我要讓所有的人都知道，在西域，隻要和匈奴對着幹，就不會有好下場。r須蔔說，大王，我們是不是可以把軍隊撤了，你也回去休息休息，這個天也實在太悶太熱了。r左鹿蠡王站了起來，他也覺得這麼多人等在這裡的必要性也不大了。再說了，至此結束，一樣也是勝利，至少恐吓羞辱的目的已經到達了。r就在這時，左鹿蠡王的眼睛裡閃過了疑惑的目光，有點兒不敢相信看到的是真的。r因為，那扇一直緊關的城門嘩的一下拉開了。r一群騎兵像閃電一樣沖了出來。r一群騎兵沖出來後，馬上分成了三隊。r中間一隊直撲綁着吳田夫的木柱子。另外兩隊形成一個護衛的扇形。r中間一隊的最前邊是耿恭。耿恭後邊，是吳梅。他們全穿着盔甲，手裡揮着長長的刀劍。r沒有想到疏勒城的人真的會殺出來，匈奴人盡管是一直在等着他們殺出來，但從心裡邊說，他們不相信漢人會那麼傻，幹這種找死的事。r包括左鹿蠡王在内，在看到了耿恭他們沖出來時，都不由得愣住了。r愣是愣住了，卻不會愣得時間太長。到底是征殺多年的軍人，具有應付各種突發狀況的經驗。幾乎不等左鹿蠡王發出命令，站在木柱兩邊列隊的士兵，就本能地迎了上去。r但就是這一愣的瞬間（頂多也不會超過十秒鐘），耿恭帶領的騎兵，就差不多沖到了木柱跟前。r迎上來的匈奴兵擋在馬前，耿恭緊扯馬缰繩，就在馬頭揚起時，他的長刀已經砍掉了三個匈奴兵的腦袋。跟在他後面的其他士兵，幾乎就在同時，圍繞着木柱子形成了一個方陣，每個人都同時面對着七八個匈奴人。那幾個執行鞭刑的家夥，還沒有來得及躲開，就被漢軍的騎兵殺死了。r漢軍占據了木柱跟前的一塊地方，吳梅跳下馬，用長刀割斷了綁在父親身上的繩子，父親被推上了馬背，接着自己也跳上馬，帶着父親朝着疏勒城門奔去。r看到吳田夫被劫走，左鹿蠡王急了。殺雞給猴看，讓猴跑了，太丢臉。大叫起來，讓須蔔上去，把吳田夫殺了。r須蔔倒也沖了上去。可無奈漢軍目的明确，知道沖出來的任務是什麼。看到吳田夫到了吳梅的馬背上，馬上圍成了一個半圓，把他們護在了中間。任憑怎麼沖擊，也不能沖開一個缺口。r須蔔揮着雙刀往裡面殺，被耿恭的長刀攔住。耿恭刀法變化無窮，又快如閃電，讓須蔔隻顧招架，差一點兒讓耿恭的長刀刺中咽喉。隻是這一刀躲了過去，卻沒有躲過另一刀。最終還是挨了耿恭一刀，肩頭被劈出了一個深深的傷口，血流不止，不得不退出了拼殺。看到了最勇猛的須蔔受了傷，匈奴兵士氣大挫。r中間一隊與另外兩隊騎兵也結成了一堵厚厚的牆，擋住了試圖趁勢沖進城的匈奴人。也使得吳梅能夠帶着父親順利地回到了城裡。r看到了吳田夫已經成功得救，張青在城牆上讓号兵吹響收兵的牛角号。同時命令弓箭手掩護耿恭他們後退。他親自執一張大弩，目光一刻不敢離開耿恭的身影。他已經射出了八支箭镞，至少有五支射到了從旁邊或後邊試圖偷襲耿恭的匈奴人。r殺出去是容易的，可要退回來就難了。匈奴人仗着人多，一百個漢騎兵，每一個人都被四五個匈奴兵圍追着。多虧了城牆上的弓箭手的支持，才能且戰且退，不至于完全斷了生路。r剛沖出來的漢軍與匈奴人糾纏一團，形成的戰場有五百平方米大，到了這會兒，這個戰場已經縮小成了隻有一百平方米大了，并且緊挨着疏勒城門。r整個坡地上的每一棵草每一寸土，都被血染紅了。倒在地上的人，有被刀刺死的，有被箭紮死的，有被槊矛捅死的，有被斧頭砍死的。不管他們是怎麼死的，不管死的是匈奴人，還是漢朝人，他們的面目都被扭曲了，變得有些可怕難看（美麗的死相實在太罕見）。r漢軍有統一的服裝，黑紅相間的戰袍和盔甲，讓他們總是很醒目。就算是死了，也可以一下子把他們同其他死者區分開來。這是一場實力懸殊的拼殺，漢軍越是勇敢，越會有更多的人死去。但一眼看上去，遍野的屍體裡，隻有很少一部分是漢軍的（他們一般會在殺了許多個匈奴人以後才會犧牲）。r耿恭把最後一個活着的漢軍拉進了城門後，厚重結實的城門關上了。一百個沖出去的騎兵，隻有三十個人回到了城裡。戰鬥發生得很快，結束得也很快（不到半個小時就結束了）。可誰也不能不說，這是一次出色的營救，是一場成功的突襲。勝利有時不是以死了多少人來斷定的。而要看戰鬥的目的是不是達成，任務是不是完成。成功地把吳田夫救出來，就是一個很大的勝利。r左鹿蠡王一直站在高處，看完了整個戰鬥過程。他沒有想到真的把耿恭從疏勒城裡引了出來。本來他是可以抓住這個戰機，一舉攻破城池。可他還是失去了機會。r不能說他的士兵不夠勇猛，但明顯漢軍更兇悍。他們似乎每一個人都像瘋了一樣，全擺出的是老子不活了和你拼了的架勢。尤其是那個耿恭，簡直就不像個人了，更像是個傳說的戰神，刀槍不入，無可阻擋。r原本是要出口氣，把漢軍狠狠羞辱一番，結果卻是讓自己大大地丢了面子。左鹿蠡王惱火到了什麼程度是不難想象的。r可不知為什麼，就在這個時候，左鹿蠡王倒是有點兒對耿恭佩服起來。不由得感歎，我們匈奴人缺的就是這樣的虎将啊。要是能有幾個像耿恭這樣的武士，匈奴人怎麼會不斷地丢失地盤，生存的空間越來越小，無法掌握自己的命運呢。r整整兩天的時間，匈奴人才把在這場戰役中死去的士兵，用匈奴人的方式安葬了。r同樣漢軍也把七十位犧牲的士兵埋在了城内的西南角的公墓，把他們的名字刻在了石碑上。r戰場的大部分處在漢軍弓箭的射程裡，匈奴人來拖運屍體時，張青請示耿恭要不要朝收屍的士兵射擊。耿恭想了想，說，他們都是勇敢的士兵，死了應該得到尊重。r收屍的士兵沒有受到攻擊，讓左鹿蠡王有些意外。于是也下了命令，也不要朝收屍的漢軍發起攻擊。r也就是這時，左鹿蠡王有了用另外一種方式打敗耿恭的想法。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