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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8日 星期五

時間:2024-11-07 09:21:59

我和焦小蕻剛到标本工作室,就看見橄榄臉村婦靠在門框上,候了多時的樣子。

r“房租漲到一百五,否則房子收回。”她劈頭就來了這麼一句,正掏鑰匙的我來不及反應是怎麼回事,她已走到跟前,“要麼漲到一百五,要麼馬上搬走。”

r“怎麼說漲價就漲價呢?我們是有協議的。”我壓制着怒火。

r“什麼狗屁協議,我給撕了。”橄榄臉村婦氣鼓鼓地說。

r“你撕了,可我還有一份呢。”

r“那你去告我啊,房子是我的,不想借了,村東頭老馬家昨天借出一間,比我的小一圈,都要了一百五呢。”

r“哪有這樣辦事的,”一旁的焦小蕻看不下去,“也太不講誠信了。”

r“你是誰啊,和你有關系嗎?”橄榄臉村婦的唾沫星子亂飛。

r遇到這樣蠻不講理的人,隻能自認晦氣,想到昨天去陰陽浦小學,先拆蚊帳,把床、櫥、箱、桌和雜物搬來牛頭栅,又去二手商店買了一張大長桌,把家裡的兩隻标本工具箱也搬過來。考慮到牛頭栅蚊子不會比陰陽浦少,将蚊帳重新撐好(有張床,幹活累了可以休息,太晚了不想回家也可過夜)。因為焦小蕻要來做客,還特意買了電熱水瓶、玻璃杯和速溶咖啡,一直忙到月亮挂上樹梢。看着屬于自己的标本工作室,除了兩塊窗簾來不及添置,基本成型,雖然很累,心裡卻美滋滋的。今天發生這樣的事,沮喪到連生氣的心情都沒了。

r“今天答應給一百五,明天又變一百八了,不租了。”我說。

r“一天扣二十,你不是預付了半年房租嘛,從裡面扣。”

r“這不是搶錢嗎?”

r“那我不搶你錢,今天就搬。”橄榄臉村婦聲音嘹亮,好像理都在她那邊。

r焦小蕻把我拉到一邊:“有個房子很适合當标本工作室,就是遠一點,你願不願去?”

r“有合适的房子我馬上搬。”我說。

r“東歐陽村我住處旁那間房子一直閑置着,你拿去用,也不必付房租。”

r“不能無功受祿,我還是另找别處吧。”

r“那房子本就空着,不是特意給你騰出來的,空着也是浪費。”

r“還是有點不妥,容我考慮一下。”

r“就是緊靠着我原來住的那間,你應該有印象。”

r我記得那棟磚木結構的房子,很有些年頭了,挑空的騎廊下挂着風幹的絲瓜筋,門窗緊閉,一看就是久不住人的樣子。其實,對焦小蕻的提議我暗懷竊喜,這是關鍵的轉折,借助橄榄臉村婦的毀約,她介入了事件,形成道義上的同盟。由此,我們似乎成了真正意義上的朋友,而之前,我更多的是一個被設防的對象。

r但我不能立刻答應,這會顯得我用心不良,她也可能會從正義感中猛然覺醒,後悔自己的決定。我抑制着欣喜,橄榄臉村婦帶給我的憤怒已被抛到爪哇國。雖然内心已接受搬去東歐陽村,嘴上卻要推诿幾個回合,就像遛魚,急于拽上岸的結果往往是線斷魚遁,唯有欲擒故縱地收和放,方能完美地實現一次垂釣。

r橄榄臉村婦還在那兒唠叨,我不想再費口舌,本想開門讓焦小蕻看看,也沒了興緻。拐個彎,是洗筆江無數支流中的一條,沿着河岸走出去不遠就是渡口,再拐彎,就是郊區車始發處。髒兮兮的大巴橫七豎八地停着,像田壟間的蟲蛹。

r“遠倒不是問題,我還調去陰陽浦小學了呢。”我說。

r“這事你還好意思說。”她的嗔怪在我聽來倍覺溫馨,她不再将我視作一個冒犯者,自從那天在河邊邂逅,三個多月過去了,第一次感覺她是我女朋友,或者說,有了一點女朋友的感覺。

r“調動的事已經讓你費心了,不能又白用你的房子。”

r“其實房子老不住人也不好,再說你一時半會兒哪兒去找房子?人家都下逐客令了。”

r“要不這樣吧,這裡的房租給你,要是同意,明天就搬。”

r“真的不用,等你做标本賺了錢,可以來市區請我吃飯。”

r“聽着怎麼像一個陰謀,怕我在市區幹擾你生活是吧?”

r“好像被你識破了。”她莞爾一笑。

r一艘雙桅漁船開過來,外形像尖頭軍艦,桅杆上沒有挂帆,兩根杆之間胡亂懸着鋼絲及信号繩,船身兩側有不少黑輪胎,接近尾部的雙層駕駛兼食宿區看上去像要歪倒了。甲闆上站着個女人,黑色長裙,碎花黃紗巾從脖子上飄起來,猛一看像是羊一丹,細一看,果然是她,身邊站着一個又瘦又高的小夥子,沒猜錯的話,應該是王小蛇。

r羊一丹也看見了我,朝我揮了揮胳膊。一個船員放錨,另一個船員開始架跳闆,那個瘦高的小夥俯下身幫忙。跳闆距離渡口有十幾米,架不到岸上,我納悶船為什麼不再靠近一些,焦小蕻在一旁問道:“你們認識啊?”

r我告知是标本制作的合作方。她“哦”了一聲,把我的疑問說了出來:“為什麼不把船靠近一點?”

r我也在想這個問題,至少還得靠近五六米。

r稍遠處,一隻運黃沙的機動船拖着駁船駛過來,為避開河中央的雙桅漁船,慢慢開出一個弧形。漁船上的人意識到長度不夠,撤回了跳闆。拖着駁船的機動船費了好大勁才繞開雙桅漁船,船員們罵娘聲不絕于耳,漁船上的船員也回罵,聲勢明顯比前者弱,畢竟理虧在先。

r不知何時,羊一丹步入了船上的食宿區。可能是聽不得污言穢語,又不便加入罵戰,幹脆躲開。一艘港監船逼近了雙桅漁船,它似乎是一瞬間出現的,這就是執法部門的神秘所在,在這樣一條不起眼的支流,權力的隐身與現身恰到好處。

r穿着制服的港監人員舉起喇叭,勒令雙桅漁船靠岸。羊一丹從船艙裡出來,一起出來的還有個大塊頭男人,年過半百,剃闆寸,圓領汗衫,趿着拖鞋,一看就是沒什麼文化的船老大,不過在港監面前倒是畢恭畢敬,比畫着手勢,好像在辯解什麼。雙方交流了足有十分鐘,港監人員拿出一本單據填寫,估計是在開罰單。船老大還在争辯,羊一丹碰碰他胳膊,示意不要再說,用錢交換了罰單。船老大返回了船艙,船員起錨,雙桅漁船開出去一段水域,開始掉頭。羊一丹朝岸上看,見我還在,從坤包裡拿出黑磚大小的手機,撥号通話。過了片刻,我的呼機響起來,正是她發來的信息:船靠不了岸,隻能返航,明天下午2點在上次那家咖啡館見面吧。

r我舉起尋呼機晃了晃,表示已收到信息,羊一丹點了點頭。

r和焦小蕻離開河岸,往郊區車始發處方向走,渡口紮着一堆人,或手持法器,或雙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詞,一邊念,一邊把鉛桶裡的魚鳝倒入河中。我在陰陽浦垂釣時,也常遇見這樣的放生人,三五成群,以表情木讷的中老年婦女居多,偶爾也有像穿旗袍的倪姐那樣的時髦女性。

r重新回歸河流的魚鳝往水裡遊去,倏忽又浮出水面,放生人默禱阿彌陀佛:“快看快看,佛法顯靈了,魚來謝恩了。”

r焦小蕻也倍覺神奇:“這些魚還真有靈氣,來謝恩了呢。”

r我笑笑,沒點破這是魚鳝離開河久了,暫時不适應水壓的緣故。

r正要離開,忽聽吵起來,距放生人不遠,一個女人正拿着網兜伸向河裡,将那些還沒緩過神的魚鳝重新捕住。放生人跑過來指摘,卻被搶白一頓:“誰說這魚是你們的?我可是從河裡撈的。”

r待她轉過身來,正是那橄榄臉村婦,看見是我,忙說:“正要找你呢,最多給你兩天,後天不搬,就把屋裡的東西都賣給收破爛的。”

r“你敢。”我正要發作,被焦小蕻一拽:“走吧走吧,和這樣的人吵架犯得着嘛。”

r放生人把橄榄臉村婦圍住,七嘴八舌指責她:“你不止一回這樣了,要遭報應的。”“這些魚放生前是念過經的,不能吃。”“你積點德,趕緊把魚給放了吧。”

r橄榄臉村婦根本置若罔聞,凜然道:“佛是你們家的佛,管不了我。”說完

r提着小塑料桶裡的魚鳝,從一衆放生人中擠了出去。

r焦小蕻中午約了大學室友,婉拒了和我一起午餐。到了公交車站,終于結束了客套遊戲,我答應将标本工作室搬去東歐陽村,她從一串鑰匙裡摘下一把:“想起那個女人就來氣,你還是盡快搬吧。”

r“待會兒就去聯系搬家公司,明天要和客戶碰頭,後天就搬。”我接過那把鑰匙。

r“好久沒打掃,都是灰。”

r“沒事,我會打掃。”

r“我就不陪你去了,反正地方你認識,鑰匙也有了。”

r“你最好還是收租金,白用真的不太好。”

r“真的不用,你這人好啰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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