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書

雜誌

保存到桌面 | 簡體人人書 | 手機版
傳記回憶文學理論偵探推理驚悚懸疑詩歌戲曲雜文隨筆小故事書評雜誌
人人書 > 雜誌 > 6月11日 星期六

6月11日 星期六

時間:2024-11-07 09:16:58

雖向秦校長口頭辭了職,卻沒立刻停止教學,給縣教育局寫了終止調動的申請。闡明了我的想法,也表達了歉意。知道機關辦事拖拉,要是十天半月沒回複,就去一次。

r下午給三(1)班上了堂課,回辦公室放好講義,準備去宿舍。兩個搬運工将鋼琴從音樂教室搬出來,為避免磕傷油漆,套上了絲絨質地的黑色鋼琴罩。焦小蕻撐着雨傘,正和秦校長說話,扁豆在離她不遠的地方蹲着。

r我沖她倉促一笑,在房檐下站定,微涼的雨是從晌午開始下的,細且疏,是那種不會打濕衣服的雨。鋼琴被擡上車,正是上次給我搬家的那輛廂式小貨車。轉頭去找那張下巴有荷葉般肥肉的臉,果然在駕駛室,一邊嗑瓜子,一邊朝車窗外啐瓜子殼。

r鋼琴被平穩地放在了車上,兩個搬運工爬進了後廂。

r“你就這麼走了,真過意不去,學校該開個歡送會。”秦校長說。

r“秦校長别客氣,複習迎考階段很忙,不必搞形式,心領了。”

r“有空常回學校看看。”

r“會的會的。”

r秦校長離開前,朝我白了一眼,我裝作沒看見。

r焦小蕻收攏傘,朝我走過來。

r“我要回市區了。”她站在我跟前。

r“我以為鋼琴壞了要去修呢。”

r“不是,這琴是我借給學校的。”

r“你這老師不錯,教學還提供器材。”

r“是我結婚前用的,放在娘家也是閑置,再說用自己的琴順手,就搬過來了。”

r“那你搬走了,學校上音樂課怎麼辦?”

r“學校原來有架舊的,調試後勉強還能用。”

r“調動手續辦完了?”

r“我是借調,編制一直在市區。對了,你跟校長說了?”

r“說了,她現在對我意見可大了,剛才還瞪了我一眼呢。”

r“你這是自作自受。”她嘴角溜過一絲偷笑。

r胖女人把腦袋探出車窗喊道:“喂,走不走啊?”

r“這就走了,”焦小蕻朝廂式小貨車走過去,“扁豆你過來。”

r扁豆聽到招呼,懶洋洋地踱過去,一副很不情願的樣子。

r焦小蕻将它抱起,坐進駕駛室。

r“等一下,今天正好周末,我搭車一起回市區吧。”我臨時起意道。

r“那你坐在後廂,駕駛室隻有兩個座位。”胖女人啐了啐嘴裡的瓜子屑,一按喇叭。

r“沒問題,我去後廂,幫着扶鋼琴。”

r“住哪兒?到了好叫你。”胖女人問道。

r“東映小區,靠近角王大街。”

r“巧了,你們都住角王大街,一頭一尾。”胖女人對焦小蕻道。

r焦小蕻沒吭聲,我走到車後,搬運工甲伸出一隻手将我拽上去。鋼琴放在教室裡沒覺得大,放上車才發現很占地方,三個男人基本沒騰挪的位置了。

r往市區開的路上,雨慢慢大起來,雨點滴滴答答砸在頭頂的鐵皮上。視野投向漸行漸遠的景深處,水聲湧進耳朵,幾乎将腦袋撐破。不是此刻的雨,而是隻有我一個人能聽到的水聲——和雨篷外的雨沒有關系——它的光臨無規律可循,水的劇烈聲響在耳畔轟鳴,有時持續五分鐘,有時如同持續了一萬年。實際情況是,我處于清醒的昏迷狀态,根本不知過去了多久,所謂五分鐘或一萬年隻是臆斷,就像丈量夢境,會發現瞬息能完成非常複雜的情節。

r頭痛尚不是最壞的症狀,在磅礴的水聲中,按捺不住呼喊的沖動,隻有狼嚎般的嘶鳴才能緩解耳朵裡的炸裂。理智告訴我,駕駛室裡坐着焦了小蕻,必須将呐喊吞進肚裡,其煎熬莫過于柴油滅火。

r廂式小貨車奔跑在通往市區的公路上,壓力從喉嚨口頂上來,努力通過憋氣來抑制呐喊的沖動,強烈的壓抑令我産生暈厥,本來蹲着扶住鋼琴,一屁股跌坐下來。

r恍惚中被人推搡:“醒醒,東映小區快到了。”

r“到哪兒了?”我揉揉眼睛。

r“睡得可夠死的。”搬運工甲道。

r“睡覺還不安生,夢話說個沒完。”搬運工乙附議。

r“說什麼了?”我一緊張。

r“咕裡咕嘟聽不清。”搬運工甲道。

r廂式小貨車停在一棵行道樹下,下車走到駕駛室窗口前,焦小蕻舉起扁豆的胖爪子搖了搖,用這個俏皮的方式向我告别。

r“留一個你的拷機号吧。”我意識到,就此别過之後,不太容易見到她了。其實也是順口一說,并不奢望真要到号碼。沒想到她爽快地答應了!“128-247689,不過我不一定回的呀。”

r将數字默記于心,看着漸漸駛遠的廂式小貨車,心想,不回何必留号碼呢,還是會回的吧。

r站在雨過天晴的街口,耳朵裡的水聲消失了,好像從未出現過一樣。

r在樓道門口,沒立刻上樓,躊躇是否要給焦小蕻發條信息。東映小區的公用電話站走過去要十幾分鐘,所以我一般會偷懶借拐角音樂茶座的吧台電話——照理電話是不對外開放的,但我和老闆娘宋姐是熟人。

r拐角音樂茶座與小麗花店隔了四間門面,中間分别是一家不具名雜貨店、愛學習文具店、王胖子饅頭鋪和戴記裁縫店。音樂茶座開在拐角,這是它名字的來曆。推開茶座的對開式鐵門,電話機就在吧台齊肩高的挑空橫闆上,我朝裡張望,宋姐剛好把脖子仰起來:“曉峰,你好久沒來了。”

r“嗯,快兩個月了,借一下電話可以嗎?”

r“真見外。”她朝我瞪一眼。

r我給焦小蕻發了信息:我到家了,謝謝你的順風車,抽空一起吃飯。

r宋姐已繞出來,她的長脖子總令我想起跳小天鵝的芭蕾舞演員,若不是那粒黑痦子,堪稱完美的頸部。她比我大四歲,三十多歲的女人頸部沒什麼折痕,臉也很光潔,若不是長期待在不見陽光的室内血色略顯不足,算是駐顔有術了。

r“請誰吃飯呀?”宋姐在我手臂上擰了下,她喜歡把指甲修得又細又尖,塗上一種透明的指甲油。

r“一個同學。”我随口說道。

r“女同學吧?”她口氣中有咖啡微苦的味道,“好久沒來看我了,沒良心。”

r坐下來聊了一會兒,拷機響了,不是焦小蕻發來的,是父親的一條信息:曉峰,标本工場将你的一封信轉來我處,明天有空的話來家取,順便一起吃個飯。

r我回複道:好的,明天見。

r又坐了一會兒,進來兩個客人,焦小蕻的信息還沒來,起身準備回家。宋姐湊到我耳邊:“晚上打烊了去找你。”說完,跑去招待客人了。

r
   

熱門書籍

熱門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