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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6日 星期三

時間:2024-11-07 09:10:56

這段日子,失眠常困擾我,眼圈發黑,記憶力也好像出了問題,有時能清晰憶起她們的面貌,有時模糊得隻剩臉部輪廓,更多時候,是将她們混淆,恍如快速切換的兩張撲克牌,黑桃Q梅花Q,無法甄别。

r6點不到,就抵達了東歐陽村,窗上的大紅“囍”字被撕掉了,撕得非常幹淨,肯定用了某種清潔劑,才能一點痕迹也不留。

r我去敲門,須臾,門開了,焦小蕻慵懶的神情表明她剛起床不久。

r“是你?這麼早有急事嗎?”

r“我們到河邊走走吧。”

r“有話可以在這兒說。”

r“小蕻,這麼早有人來找啊?”錐子臉女人不知何時出現在旁邊。

r“谷姨,他是世閣的小學同學。”焦小蕻微笑道。

r“我知道我知道,他上次來過。”谷姨的錐子臉豎了過來。

r“好吧,去河邊。”焦小蕻把門關上,我在前面,她尾随而來。幾次想和她說話,卻不知怎麼啟齒,這段土路走得崎岖而漫長。

r走到常來的僻靜河岸,成片的水杉林,樹蔭飄蕩在河面,枯黃色的蘆葦在對岸小幅搖擺。月亮尚未完全消退,陽橋陰橋像彼此的剪影,野草的苦味中彌漫着靜谧。

r“有什麼事說吧,待會兒我要上班。”

r她的語氣如同外交官,扁豆不知何時跟來,貓足底有塊軟肉,行動時悄無聲息,俨如鬼魂。

r“知道為什麼來河邊嗎?因為在這裡我第一次遇見了你。”

r“知道你要說什麼了,打住。”

r“我知道不該這時來找你。”

r“世閣屍骨未寒,你就來勾引老同學的妻子,不感到臉紅嗎?”

r她扭頭就走,扁豆跟在後面,回了兩次頭,嘲笑我似的。

r她的态度并不讓我吃驚,這是與傳統倫理合拍的反應。她憤然離去,因我行為出格。無論如何,我不該此時前來,在她悲傷的心緒上撒一把煩惱的鹽。可我還是來了,心甘情願為了被拒絕而站在她面前。此刻,我站在河邊,看着水粉畫般的風景在初升的晨曦中慢慢變濃,這才意識到是乘着黑夜而來:在星光下埋頭騎車,并未意識到四周的昏暗與沉寂。旭日東升,蘆葦在河水的皺紋中飄搖,将我從虛幻中喚醒。

r在河邊打起水漂,我曾創下薄石片掠過水面七漂的紀錄,眼下卻隻能玩上二三漂。百無聊賴中,蹲下身用草莖編起了花籃,這是兒時學會的讨好女生的小把戲。

r花籃編到一半,見她從陰橋那邊拐過來,在花籃裡放了一塊泥巴,投入水中,它慢慢沉下去,被河吃掉,成為酒窩一樣的水窟窿。

r遠遠跟着她,胳臂上的黑紗俨如烏鴉撲進眼眶,它代表一個人走進黑幛再不會回來。一座廢棄的舊碉堡出現在跟前,她走進了碉堡左側的陰陽浦小學。

r莫非在我母校任教?我愣了一下。

r校門口的學生向她敬禮,她回禮步入,肯定了我的猜測,她是一名鄉村女教師。

r校門外稀稀拉拉尚存部分學生,他們是小販的主顧,小販無一例外都是老頭。很多年前在此借讀時,他們就是老頭,而今還是老頭,更老的老頭。他們認不得我,我對他們記憶尚存。棉花糖和糖畫迎來送往了一撥撥學生,連帶着,他們徹底老了,成了現在皺巴巴的樣子。

r在一個糖畫老漢攤位前駐足,上課的預備鈴聲從圍牆内飄出,學生們轟地散開,像受驚的兔子沖進校門。

r碉堡與陰陽浦小學隔路相望,與當年相比,路拓寬了一些,導緻學校圍牆縮進去一段。本來靠右還有一條洗筆江的小支流,給填了,成了稀稀落落的綠化帶。

r邁入校門,灰瓦青牆的教室與光秃的操場幾乎沒有變化——其實,垂釣之餘,我和敬師傅會到周邊轉轉,也來過陰陽浦小學,隻是今天進入校園不再是懷舊——向教師辦公樓走去,在樓梯口止住腳步,沒踏上台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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