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她。拉薩
時間：2024-11-07 08:25:44
如果說，白天的拉薩是眼睛的天下，那麼夜晚則是耳朵的世界。人類都沉睡了，自然界依然是活躍的。黑夜有它獨特的聲音與氣息。它給我們靈感和啟示，我總能聆聽到一曲神秘的聖歌在天際的一隅輕輕回旋。r我的腦海裡浮現出刻在岩石上的咒語，在靜谧的微風中拂動的五色經幡，黃昏中金色的寺廟和緩緩走過的一隊步态莊嚴的绛紅色喇嘛，一個在現代城市和古老村莊之間迷失方位的年輕人……r什麼是真？什麼是假？時間是怎麼樣發生的？空間是怎樣呈現的？我進入了一個撲朔迷離的世界。r……r從山南回來後，她持續失眠。一個個漫長的黑夜裡，她瞪着雙眼，眼前是一片虛無。什麼也看不見。而聲音，在萬籁俱寂的深夜裡，那些來自自然的聲音，讓她知道，拉薩的夜晚，竟是如此的生動豐富。r幾乎每天都會下雨。她來拉薩有段時間了，還從未見到過下雨。在失眠的夜裡，才發現，拉薩的雨都是在夜晚，在人們進入夢鄉的時候，悄然來臨。天亮之前，它又悄然收場。熟睡的人們并不知道它來過。偶爾早起，會看見地上有一些淺淺的水窪。太陽一出來，積水很快被蒸發，這樣淡淡的痕迹也消失得無影無蹤。r在失眠的日子裡，她邂逅了這些精靈，拉薩的夜雨。r晚上十一點多開始下，淅淅瀝瀝，悄無聲息。深夜，雨開始激烈起來。電閃雷鳴，有時候還有冰雹加入。如同一個交響樂隊，在演奏這個城市，并開始了最激動人心的樂章。寺廟的金頂聲音清脆，經幡的聲音沉悶，大地的聲音迷離飄忽，白霧般濺起一個個清晰的音符。r天快亮時，雨勢轉小，慢慢退去。在東方冒出魚肚白之前，撤退得幹淨利落。早起的行人隻覺得好清新的空氣啊，濕潤透涼。嗯，不小心，還會踩到一些積水，會以為是灑水車留下的傑作。拉薩夜雨，如神迹般，不被人所窺見。r無所事事的白天，她會去古修娜書吧泡半天。讀一些和西藏有關的書，曆史，宗教。也讀遊記，那些發生在藏地的故事。寫作者都是那麼的感情充沛，對這塊土地的熱愛溢于言表，形容詞堆疊。甚至還有些離奇神秘的故事，她并不被這些故事所吸引，往往讀得意興闌珊，把書放回書架上去。她想不明白，一趟普通的旅行，怎麼就能碰到那麼多特别的故事呢？她的旅途，是平淡的安靜的，是在遠離了日常生活後的一種疏離狀态。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的眼前發生着，但她并不進入其中。像在看一部電影，間隔着一段距離。有時候她還會走神，走神的時候，眼前的一切便視而不見了。泡在拉薩的日子，就是這樣，沒有焦慮感，沒有必須去做的事情，沒有需要追趕的節奏，她享受着屬于自己的平和甯靜。r書吧裡那些關于藏地的曆史和宗教的書，對她還是蠻吸引的。她在書吧裡讀完了《西藏生死書》。在這樣的環境中，讀一本關于生和死的書，真的是很契合。她第一次明白了，死亡，是可以如此去面對。她不是佛教徒，但她喜歡索甲仁波切的書中對于死亡的描述：r生和死就在心中，不在别處，這種教法至今仍具有革命性的佛教智慧。佛教認為心是一切經驗的基礎，它創造了快樂，也創造了痛苦；創造了生，也創造了死。r在死亡的那一刻，凡夫心及其愚昧都跟着死亡，而且在這個空隙之間，像天空一樣無邊無際的心性，刹那間顯現無遺。這個根本的心性，是生與死的背景，正如天空擁抱整個宇宙一般。r看書累了，就去甜茶館，要一杯甜茶，靜靜地坐着。甜茶館大多是本地人，藏族人。他們聊天，打坐，念經，茶館裡總是滿滿的。有時候門口擺了幾張小桌子，也坐滿了人。r卻并不嘈雜。是因為信仰，還是因為民族特色？藏族人的歌聲高亢遼遠，講話卻是很少有大聲喧嘩的，就那麼淡淡的，平心靜氣地聊天。那樣的聲音。似乎可以成為一種背景聲，完全不會打擾到她。r那樣坐着發呆的時候，她會想起央金的歌聲，想象那片她從未到過的蒼涼悠遠的藏北草原。她對央金說過，她要去阿裡，去普蘭，去看獅泉河，去拜訪古格王朝的遺址。r她在那些熱門的青年旅社貼了紙條，結伴包車去阿裡。吉日，雪域，八朗學，東措，平措。留言闆上貼滿了各種小紙條，層層疊疊。風一吹，嘩啦啦地響。r沉寂了一段時間的手機又開始熱鬧起來。有來問願不願意一起從樟木口岸出發去尼泊爾，有人問去山南行不行，還有人想去那曲的比如。接了很多電話，收過不少短信，就是沒有目标相同的。r笑笑說，姐姐，實在不行，我們乘坐大巴去吧。她搖搖頭，不行，阿裡不是山南，那麼廣袤，那麼蒼涼，班車少得很，我們兩個人，不包車是會有危險的。至少會很不方便。r幾天後，終于有了一個去阿裡的來電。他們有六個人，兩輛車，還有兩個座位。從南線進，大北線出來，走一個環線。是她想要走的線路，太契合了。r約了在雪域餐廳見面，一起吃晚餐。召集人是來自上海的Tony，他帶着女朋友小丫。還有兩個是蘭姐姐和王子，另外一對是來自深圳的新婚夫妻，吉它和山泉。他們把蜜月之旅放在了西藏阿裡。加上她和笑笑，正好兩車。商定了每日的行程，購買了食物和水，和包車的司機師傅碰了頭。他們将在第二天早上起程。r馬上要開始的遠行，是人煙稀少的世界上最高的荒涼的原野。對于目的地，對要一起出行的同伴，她幾乎一無所知。r旅行是突破，突破常規一成不變的生活。它帶來無限的可能性。我們在旅途上行走，前程蒼茫，無法得知下一刻會發生什麼，能邂逅什麼。r或許，我們能看到一幅幅驚豔的風光大片；或許是在與陌生的曆史陌生的人群相互交會時那一刻内心的某種感動，這樣的相遇帶來的審美愉悅；也或許，是無處投宿的困頓，是徒步中喝完了最後一口水又筋疲力盡時的無助；也有可能下一刻便是一次令人心動的美麗邂逅，一場靈魂的碰撞。r無論是什麼，旅行給我們提示，你是如此生動地活着。r這樣的狀态，讓她着迷。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