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
時間:2024-11-07 08:05:39
1963年,北大數學系畢業的王緝志被分配到了中科院心理研究所,數學與心理學有了聯系,看起來是一種很奇怪的分配,或許是一種人生的暗示?從純數學轉向人文?無法解釋的事從來就具有隐喻作用。隻是尚未真正入得心理學的門,那場“史無前例”的運動開始了,心理學被批判為“僞科學”,心理所也因此被劃為要“鬥批散”(鬥争、批判、解散)的單位。1969年,中國科學院決定将心理所的全體職工除老弱病殘者外一律下放到五七幹校去,“一鍋端”了,28歲的王緝志被下放到湖北省潛江縣的科學院幹校。直到1971年2月,王緝志才離開湖北幹校回到北京,被分配到位于豐台區北大地的冶金儀表廠當工人。比起從數學到心理學,這次專業轉向更不可思議,哪稱得上專業,實際等于零,又回到小時畫圈兒時。通常過于不可思議的事物就是以失去隐喻意義為标志,而“文化大革命”談得上什麼隐喻?任何隐喻都談不上。極端的東西從來都不具隐喻意義,或者不具任何意義。r如果非要說有“意義”的話,那就是王緝志的人生之線偶然地觸及了冶金系統,儀表廠雖小,隸屬的冶金部系統卻很大,這樣一來王緝志作為知識分子,大學畢業生,就有機會随着系統上升,不久調到了冶金部自動化研究所搞計算機,因此際遇也才有了他後來的發明。沒有“文革”,王緝志會待在心理所,成為一個無關緊要的心理學家,“文革”讓他改道如同河流改道,由五七幹校而儀表廠,冶金部,而自動化研究所,計算機。但這仍不能歸結為“文革”的意義,“文革”仍是無意義的。以王緝志的數學專業,他遲早會接觸到計算機,隻要接觸計算機,以他家學的敏感無疑會轉向文字。事實是如果沒有“文革”,中國的很多事物會出現得早得多。感謝“文革”,或感謝痛苦,這都是低級的思維方式。低級毫無疑問就在于這是一種斯德哥爾摩綜合征的方式。r真正有意義的是,當年,也就是1957年王緝志考大學的時候,父親王力不同意王緝志學數學,當然也沒要求兒子學語言學,而是讓王緝志學計算機。王緝志堅持了自己的數學選擇,但多年以後,在計算機這一專業方向上,父親的願望與王緝志的道路神奇地融合。這才是意義之所在,這裡無論多神秘都是理性,都在人類的範圍之内。r那幾年在冶金部自動化研究所期間,王緝志接觸了大量國外先進的計算機知識。從1976年開始,他又有幸在全國重點項目“武鋼一米七熱軋工程計算機控制”研發工作組裡工作了3年,這3年是他計算機知識和技術提高最快的3年,尤其是對大型工廠的實時控制操作系統有了更深刻的了解和認識。不久王緝志又被派往上海,着手寶鋼二期工程的籌備工作,同各國的計算機專家進行了長達一年的技術引進談判。那段時間,幾乎每天王緝志都要和不同國家的工程師進行交流,那時國外的計算機技術很先進,對王緝志而言和外國工程師交流幾乎就是聽他們的技術講座。同時交流都用英文,因此王緝志的計算機知識水平和英文水平都有了飛速的提升。父親雖是語言學大師,一部《古代漢語》是全國古漢語教學的通用著作,文科學生可以說無人不知王力的《古代漢語》,但王力卻對完全不相幹的計算機有種關注,對兒子的工作有時有所過問。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