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自江淮時報
陳湘濤/文
《随園詩話》裡有個故事說:江西某太守要砍伐一株古樹,有客得知,事前在樹上題詩一首雲:“遙知此去棟梁材,無後清蔭覆綠苔。隻恐月明秋夜冷,誤它千歲鶴歸來。”太守讀之,怆然有感,遂命不伐。
故事中的無名客有着相對超前的環保意識,太守也有悲天憫人的人文情懷,兩人一勸一從,不僅保住了一棵古樹,也留下了一段佳話。
人生際遇無常,偏偏造化弄人,張冠李戴,鸩占鵲巢,人海孤鴻,無枝可依,悲苦常生于此。
早期的香港電影裡,周潤發善演孤膽英雄,導演往往還會給他加一些苦情的戲份,使得劇情更波瀾,人物更豐滿。最苦情的戲不是《喋血雙雄》裡殺手小莊與盲歌女彼此呼喚着相向爬過,卻沒找到對方,而是林嶺東執導的電影《俠盜高飛》中,高飛被判官打傷,女友誤以為他死了,投身高飛的好友沈四的懷抱。高飛回來後,先是躲躲藏藏,等到三方相見,都痛苦不堪。吳宇森在《縱橫四海》裡,也設置了這樣的情節,不過他處理的更加高明,阿海,阿占,紅豆,三個人表面上不動聲色,但難掩尴尬和糾結。三人都有大智慧,明白覆水難收的道理,都默契地選擇了尊重現實。沒有傷感的眼淚,沒有虐心的告白,沒有激烈的争吵,沒有虛僞的謙讓,隻是鹦鹉的一句:“紅豆妹妹”,表露出阿海的心迹,但也隻是增加了一點點尴尬氛圍。電影的結局也頗有喜劇性,阿海竟然成了阿占和紅豆的保姆。
情未斷,緣已了,明知是命運安排錯了,卻無力糾錯,隻好忍受現實的尴尬和内心的煎熬。
現實中也有這樣的故事。1939年秋天,趙丹告别了妻子葉露茜與同伴來到新疆,準備在那裡開辟新的戲劇事業,被軍閥盛世才逮捕入獄。為此,葉露茜長途跋涉到新疆,到處奔走,設法營救丈夫,不成,隻好又回到重慶。
1943年2月,傳說趙丹被盛世才槍殺,葉露茜痛不欲生,并打算以身殉夫。還是在友人的多方勸阻下,考慮到趙丹的兩個孩子,葉露茜才打消了輕生的念頭。随後,葉露茜為了兩個孩子的生存,與趙丹的好友、劇作家杜宣結婚。
1945年的清明節前後,趙丹從新疆突然逃回了重慶。此時,葉露茜已懷上了杜宣的孩子,她對趙丹說:“我已經毀了一個家庭,我不能再毀另一個。”兩人就此徹底分手。趙丹沒有埋怨葉露茜,隻說了一句話:“一句謠傳,害得我妻離子散。”
“想人生最苦離别。雁杳魚沉,信斷音絕。”這是劉庭信的《折桂令》中的句子,道盡了離人之苦。其實離别未必最苦,還有一種苦,叫“苦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