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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城的傳說

時間:2024-11-06 09:47:14

阿城姓鐘,生于1949年的上半年,于是自我介紹說是從近代過來的人。王朔如日中天時,用高八度的音調說:“阿城,我的天,這可不是一般人!史鐵生拿我和他并列,真是高擡我了。我以為北京這地方每幾十年就要有一個人成精,這幾十年成精的就是阿城。我是極其仰慕其人。”王朔難得這麼謙虛,為增加說服力,順手将我也拖下水,“我腦子裡有一個比喻,我和陳村是那種油全浮在水面上的,阿城是那種把油全撇開後隻留下一汪清水的。”

阿城曾參與“星星畫展”的發起工作,寫過小說、随筆,做過電影編劇。有一次在機場邂逅,他遞了顆糖給我吃,說要去某地刷牆——當上了電影的美工。他送過我一張照片,照片裡他正坐在自己裝配的汽車保險杠上抽煙。他不鄙薄體力勞動,動手能力了得,以用手藝掙飯吃為人生常态。他食相莊嚴,目不斜視,吃飽放下碗,抽煙,不再撿起筷子。阿城在塵世已成為一個傳說,被稱作“阿老”,衆人也樂于傳播他的消息。阿老博古通今,沒有接不上的話題。有段時間他玩小古董,見面要他掏個寶貝出來讓我們見識見識。他在腰間一摸索,摸出一塊玉來,這玉是挂的,但為何沒有打洞?阿老自問自答教大家點常識,這個我記住了:死人用的随葬品不必打洞。但玉的種類太多,這玉叫什麼名兒我忘記了。阿老待人親和,跟朋友聊天時聊到其他人一個個頂不住去睡了,夜越深,他越發目光炯炯。人家是熬夜,他說自己是熬白天。

跟阿城聊天,莊重點說是受益匪淺,帶點現場感說是非常快樂。他邊說邊比畫,妙語連珠,衆人笑聲不斷。據我觀察,座中若有悅目之女子,阿老的發揮愈加精彩,聽者真能到達“生不用封萬戶侯”的境界。阿老說話真假難辨,我等以為他搓塊玉說笑而已,誰知他有一天寫出一本厚書來——《洛書河圖——文明的造型探源》,文氣甚為兇猛。讀過《棋王》的人多年來苦等他的新作,據說他仍在勤奮寫作,隻是寫好不急着拿出來。最近出了文集,增添雖不是很多,讀者仍如獲至寶。

1988年的一個夜晚,我一時興起,寫了篇《一下子十四個》,其中的一個是阿城。我說:“在文壇大規模尋根的前夕,何立偉和阿城小住上海作協的小樓。我去聊天,不料聊到天明。我們輪流說話,一起抽煙。那時,他倆剛得了獎,于是買來洋煙。這是一個愉快的夜晚。阿城宣講他‘文化小說’的主張,令我獲益匪淺。他不笑時頗有仙風道骨,莞爾一笑倒還柔媚。那天晚上,我說要寫大象。事後,阿城竟寄來說象的書,這樣看,他又是儒家了。

“初識阿城是在杭州的一個會上。他穿着合體的中式棉襖,坐我旁邊喝酒,喝黃酒。那晚他有點興奮,頻頻與人幹杯,一杯一杯地喝着,非常豪爽。我問他喝沒喝過這東西,他說沒有,說像汽水一樣好喝。我告訴他黃酒性子慢,也會坑人。阿城還是和人幹杯,和為他‘改錯别字’的《棋王》的責任編輯幹杯。酒後,衆人紛紛離座,阿城走得更加飄逸。走着走着,他雙腿半蹲,兩手摟着柱子轉圈。我以為他又要出什麼洋相。後來,他果然出了洋相,人事不省地被李陀和鄭萬隆擡将上樓,抛在床上。第二天見他,已換去中式棉襖,穿着借來的洋裝,另有一種派頭。他再不喝黃酒。”

那天之後,我再沒見過阿老喝酒,他抽煙照舊。他不裝扮貴族,适口就好。上次見他在抽最便宜的那種“大前門”,說很不好買。現在不知他還能買到不。

(秀娟摘自《新民晚報》2017年1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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