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來不把購物當作旅遊重點活動的我,來到義烏後,卻抵制不了誘惑,一頭紮進商品海洋裡,大買特買,原本攜帶的兩隻皮箱裝不下,隻好另外買了一隻超大的箱子。上了火車後,才知道“累贅”兩個字怎麼寫。把兩隻較小的箱子放到頭頂上的行李架上,那隻超大的皮箱,隻好硬塞在座位旁邊的空間裡——那個空間,原本是讓乘客伸展雙腿的。
剛把一切安頓好,上來了一對日本夫妻,手拿着車票找座位,來到我們面前,對了對号碼,他們的座位正是對着我們的。一看到擠在座位旁的大行李,他們便露出了極端不滿意的神情。
他們指着那件行李,叽叽咕咕地說了一大堆話,我清楚地知道,他們是嫌那件行李占據了應該屬于他們的空間。語言不通,我隻好通過手勢“說出”困境——頭頂上的行李架實在承受不了這件行李的體積和重量呀!他們雖然明白了,可是,臉卻像一塊鐵,沉沉地墜着。
對着眼前這兩張好像被火烤焦了的臉,可真辛苦啊!我心想:三個小時的行程呢!不過,理虧的是自己,又有什麼辦法呀。
火車在奔馳,我們為了避免四目相對的尴尬,都極不自然地把臉扭向一邊,假裝看窗外的風景。我的脖子因為長時間扭向一個方向,變得有點酸痛了。
就在這時,我想起了前一天在義烏市場購買的四個柿子。
這柿子,皮極薄,紅似火,飽滿亮滑。我把它們從手提袋裡小心翼翼地取了出來,将其中兩個特大、特圓、特飽滿的,遞給他們。
他們驚了一下,原本緊緊繃着的臉,出其不意地松懈了,還慢慢地注入了一點笑意,然後,兩個人齊齊伸出雙手來接,以日語說道:“謝謝啊,謝謝!”
僵持的氣氛,全然扭轉了。兩張硬硬的臉,變成了兩團軟軟的棉花糖。
他們一邊吃一邊豎起拇指稱贊,甜甜的汁液自嘴角淌出。
過了不久,有服務員前來兜售橘子,他們一買便是四包,投桃報李,送了兩包給我們。
大家高高興興地剝着橘子吃,金黃色的橘子皮,化成了浮動在空氣裡一圈圈美麗的光暈,我們在氤氲的橘子香裡對視、微笑。
少頃,他們從皮包裡掏出了一本袖珍字典——是日語和中文對照的——翻開來,指着一些日常用語,虛心地向我讨教漢語的發音。我起勁地教,他們開心地學,有些卷舌音,他們怎麼也無法發出準确的音,邊學邊笑,大家笑得幾乎岔氣。
火車抵達上海後,夫妻倆見我們行李超多,自告奮勇地幫我們将那個累贅的大皮箱一步一步地拖下火車去。
站在絢麗的陽光下,他們用蹩腳的漢語喊道:“再見,再見!”
那聲音,蘊含着甜甜的笑意。
(張秋偉摘自新浪網作者的博客,李旻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