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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裡的愚蠢問題

時間:2024-11-06 07:58:04

瑪格麗特·杜拉斯“我很困惑,她愛的是我的錢,還是我的人?”

真是一個令人羨慕而又讓人覺得愚蠢的問題。

但仔細想想,生活中确實有不少愛情都毀于這個疑問。

這個情感羅生門的問題,讓我想起了法國女作家瑪格麗特·杜拉斯——一個曾經把初戀獻給金錢的女作家,一個為書寫愛情而生的備受争議的作家。

“一個人一生中所能發生的最糟糕的事,就是無法去愛。”

杜拉斯一生擁有衆多情人,經曆了各種情感糾葛;她的作品無論用何種方式寫成,都離不開愛情這個深刻的主題。

更關鍵的是:她将16歲的初戀獻給了錢;而她一生最後的戀人,在外人看來就是個被包養的男子。

所以,愛的是錢還是人,從她的故事裡,你也許能找到屬于自己的答案。

(一)

“我已經老了。有一天,在一處公共場所的大廳裡,有一個男人向我走來,他主動介紹自己,他對我說:‘我認識你,我永遠記得你。那時候,你還很年輕,人人都說你很美。現在,我是特地來告訴你,對我來說,我覺得你比年輕時還要美。那時你是年輕女人,與你年輕時相比,我更愛你現在備受摧殘的容貌。’”

這個被王小波譽為“無限滄桑盡在其中”的經典段落,便是杜拉斯的代表作《情人》的開頭。

1984年,杜拉斯憑借《情人》獲得法國最負盛名的“龔古爾文學獎”。此後,這部作品被翻譯成40多種文字,銷量高達幾百萬冊,在世界各地享有盛譽。

這一年,杜拉斯70歲,已從事寫作長達40年,是個“老”作家了。

可為什麼直到此時,杜拉斯才寫出這部激情、瘋狂、絕望的初戀故事小說?

因為這段初戀被她藏得太深,深得連她自己都不願承認。

《情人》是杜拉斯的自傳。書中,法國少女與中國情人的激情之戀,就是16歲的杜拉斯與中國情人李雲泰的曠世初戀。

1914年,杜拉斯生于越南。她的父母都是法國的小學教師,因輕信當時政府的宣傳,背井離鄉來到法屬殖民地,希望能在當地發财。但父親在她年幼時就因病告别了人世,母親一人靠微薄的薪金撫養3個孩子,家境非常貧寒。

因此,16歲的杜拉斯為了幫家裡渡過難關,把自己的初戀獻給了中國富商李雲泰。

那個特殊的年代,在杜拉斯母親心中,黃皮膚的人再富裕都是下等人;而杜拉斯自己,也曾發表過厭棄黃種人的言論。

一旦她承認這段過往,不僅會讓母親傷心,也是對自己信念的背棄。

自尊心很強的杜拉斯唯一能做的就是埋葬它,從不在外人面前承認這段戀情。

直到50多年後一場大病,才徹底改變她的态度。

昏迷中的杜拉斯,被一股莫名的力量使勁往回扯,迷迷糊糊中,她回到了16歲,回到炎熱潮濕的湄公河畔,再次見到了她的第一位情人——中國男人李雲泰。

後來,杜拉斯醒過來了。這次昏迷令她更加清醒——這段過往離她如此遙遠,遙遠得像沒有發生過一樣,卻讓她被帶走的青春、懵懂的初戀……變得更加真實強烈。

是時候面對真實的自己了。

此時,李雲泰已經去世12年,寫他的恐懼也已慢慢消失。

于是,她開始創作《情人》。

她寫得很快,因為她擔心自己的勇氣會随時消失……

隻是她沒有想到,這部作品會如此成功,創造了法國出版史上的印刷紀錄。

她從1943年開始寫作,在前20年裡,一直默默無聞。甚至她自己都說:“如果我不是一個作家,會是一個妓女。”

在又一個20年後,她登上了人生的巅峰。寫作為她帶來了巨大的榮耀和金錢。

而她更沒想到的是,為她帶來這一切的竟是那段自己曾不願提及的,和錢有關的初戀。瘋狂地幽會。

這一年,杜拉斯16歲,李雲泰比她大了整整12歲。她為他奉獻了童貞,他則瘋狂地愛着她。

她是為錢而“愛”他,因為她需要錢。

為卧病在床的母親治病提供錢,為無恥的大哥尋歡作樂提供錢。

李雲泰知道她要的是錢,但他不在乎。他已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他帶着她和她的家人,去高級餐館,逛夜總會,試圖滿足杜拉斯一家人可悲的虛榮與自尊。即便如此,他們依然瞧不起這個黃皮膚的中國男人。

他們要滿足欲望,又要維護自尊。

在暧昧又糾結的年紀,杜拉斯的感受是模糊的,她隻能将所有的情緒都釋放在情欲上:“愛,渴望擁有另外一個人,渴望到想将其吞噬。”

在貧窮而乖戾的青春期,杜拉斯遇見了第一個情人李雲泰。可是,杜拉斯并沒有對李雲泰說出“愛”。

無法戰勝種族偏見和金錢因素的杜拉斯,還是離開越南,回巴黎定居。李雲泰也遵父母之命,娶了一個素未謀面的中國女子為妻。

一直到許多年後,杜拉斯結婚生子又離婚,她才再次收到李雲泰的消息。

李雲泰和妻子來巴黎時,給杜拉斯打了電話,他說:“我和從前一樣,還愛着你,

我不會停止對你的愛,我将愛你一直到死。”

是的,李雲泰從未忘記杜拉斯,而杜拉斯也沒有忘記李雲泰。

否則,她不會在50多年後創作《情人》。

那麼,杜拉斯愛李雲泰嗎?很多人會問。

她說:“我愛這個男人給我的愛。”

這是一個不是回答的回答。

或許,杜拉斯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如果沒有偏見和金錢的因素,這段愛情會不會變得更加簡單通透?

(二)

那是在湄公河的渡輪上。杜拉斯戴着平檐男帽,穿一件茶褐色裙衫、一雙鑲金邊的高跟鞋,以肆意的、有點驕傲的姿态,靠在欄杆上。風度翩翩的中國富家少爺李雲泰從看到她的那一刻起,目光就再也無法移開。

就這樣,他們相遇并開始可惜,沒有如果。

(三)

生命的軌迹,是向前不止的,但有時又是熟悉的,甚至是奇妙的“重合”。比如杜拉斯和她的最後一位情人揚·安德烈。

他們的曠世之戀,像極了杜拉斯與李雲泰的戀情,隻是,這次的角色對調了——揚27歲,杜拉斯已經66歲。

杜拉斯将揚“供養”在家,為他買聖羅蘭的衣服,帶他去高檔餐館,帶他去度假。

這一次,在外人看來,揚是為了錢而被包養的年輕男子。

甚至杜拉斯自己都會懷疑這段感情,兩人吵架時她失控地喊道:“不知道你在這裡幹嗎?是為了我的錢嗎?我告訴你,我什麼都不會留給你!”

出人意料的是,這一次,沒有生離,隻有死别。揚一直陪伴杜拉斯走到人生終點。

1975年,杜拉斯在法國戛納參加一場電影讨論會,揚

終于見到杜拉斯。

他現場提了一個糟糕的問題,并拿出杜拉斯的作品《毀滅,她說》求簽名。

“我想給你寫信。”揚對杜拉斯說。

杜拉斯沒想太多,給了他一個地址。

故事就從這裡開始。第二天,揚開始給杜拉斯寫信。幾乎天天寫,即便沒有任何回音。一寫就是多年。

“有一天我狀态不好,誰知道我怎麼了,我決定回信給他。然後他就打電話給我。”

“來特魯維爾吧,我們一起喝一杯。”杜拉斯的這句回複,正式拉開了她與揚之間戀情的帷幕。

揚是個軟弱的男人,無财、無權,并喜歡同性。但就是他這樣最不可能的人,成了杜拉斯的情人。

雖然,在不少人看來,揚喜歡的隻是杜拉斯的錢,但揚擔憂的是杜拉斯會先死——“我無法想象她會死,我仿佛

覺得已跟她生活了好幾個世

紀。由于我無法想象末日,我和她一道以永恒的方式生活。”

揚所說的“永恒”,從某種程度上說,其實是他擺脫不掉的愛情囚牢:杜拉斯為揚改了名字,從此他叫揚·安德烈;她讓他成為情人、助理、讀者、司機、傭人還有出氣筒;她不允許他見其他女人和男人……與初戀不同,這一次,杜拉斯明确而強烈地表達出自己對揚的愛。病危之際的杜拉斯,已經說不出話,她寫了一張紙條遞給揚,上面寫着:“揚,永别了,我走了。擁抱你。我愛你。請原諒我的一切。”

有人會問:揚愛杜拉斯嗎?

晚年的杜拉斯卧病在床,揚依然不離不棄。他為她洗身擦背,一勺勺喂飯,為大小便失禁的她換床單……他陪伴她度過了生命的最後16年,直到停止呼吸的那一刻:1996年3月3日。

之後,揚說他常常想起杜拉斯《廣島之戀》中的一句話:“我喜歡你,多了不起的事啊!”

2014年,揚也帶着唯有他和杜拉斯能懂的愛情秘密,離開了人世。

如果揚不是貧窮的年輕男子,如果揚不是也愛着同性,我們是否會對這段愛少些質疑?

可惜,沒有如果。這一次,杜拉斯是有錢的那一個。

(懷念兔子摘自微信公衆号“十點讀書”)

杜拉斯(右)和揚·安德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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