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4年,薩拉·波拉德向瓦薩學院發出入學申請。她的家長被要求填寫問卷,薩拉的父親誠實地說她“更多是一位追随者,而非領導者”。
那所學校接收了薩拉,并解釋說,他們已經有了足夠多的領導者。
我們很難想象現在還能發生這種事。沒有幾個家長會承認自己的孩子天生是個追随者,也幾乎沒有哪所學校會接納這樣的學生。如今,我們對領導力的頌揚高于一切——哈佛大學告訴學生,它的使命是“教育學生成為公民及社會的公民領袖”;耶魯大學的網站向申請者表明,它尋找的是“一代領導者”;在普林斯頓大學的網站上,領導力排在各種素質的第一位;以藝術文化見長的韋斯利恩學院也根據領導潛力評估申請者。
然而,一個運行良好的團體——更别說政體——同樣需要追随者。它需要那些想去服務而不是追求地位的領導者,它需要團隊協作者,更需要那些特立獨行的人。
我見過很多年輕人把領導力視為權威和主導的同義詞,将領導者定義為“可以支使别人”的角色。
一個姑娘回憶說,她小時候快樂、熱情、愛讀書,大提琴水平也很棒。直到高中時,“大學申請就在眼前,突然間,我的每一項活動都與領導力這個聖杯相抵觸。”“大家都知道,”她補充道,“不是聰明、有創造力、有思想或正派的人獲得錄取通知書和獎學金,而是領導者。與領導力無關的任何活動和成就都一文不值。”
這個姑娘試圖徹底改變自己的性情,一度取得成功,後來還是因為不夠外向而出局。
當時她很受打擊。但結果證明,她因此獲得了自由,找到自己真正的使命——科學。她18歲時發表了自己的第一篇論文,獲得她申請的大學所能提供的最高獎學金。
對追随者們來說,好消息是,一個名為“追随力”的學科越來越受歡迎。1988年,管理和組織行為學教授羅伯特·凱利在《哈佛商業評論》的一篇文章中對這個術語進行了界定,并列出一名優秀追随者應具備的素質,包括忠誠于“一個目标、一項原則或某個人”“勇敢、誠實、可信”等。
近些年,更多思想家開始投身于這方面的研究。例如,“領導力的浪漫”理論認為,我們往往錯誤地将一個組織的所有成功和失敗都歸因于它的領導者,而忽視了它的大批追随者。
團隊協作者也很重要。我的幾個兒子都是狂熱的足球運動員,所以我花了很多時間觀看這種“美麗的運動”。它的美麗之處不在于領導力(雖然優秀的教練很重要),也不是足球進門的那個瞬間(雖然勝利後有喧鬧的慶祝),而在于陣型和傳球的複雜結合,是每個球員估量隊友的力量和需求,是把球傳給隊友前的每一個閃光的瞬間。
我們的社會對開創自己道路的獨行者的依賴比我們意識到的要深得多。我們在各行各業都看到過這種人物:在科學界、藝術界、體育項目上。藝術和科學與賦予生命意義的諸多事務有關,但它們的核心不是領導力。哈佛大學英文教授海倫·文德勒曾撰文鼓勵這所大學吸引更多藝術家,而不是期望他們成為領導者。她寫道,其中一些學生會成為藝術界的領袖,“但你不大能想象他們追求公職”。
也許,過分頌揚領導力對領導力本身造成的傷害最大。它吸引了那些追逐聚光燈的人,他們的動力不是實現某種理念或服務于民衆。他們努力打拼是為了掌權,而不是為了某項事業或信念。這兩種心态的差異是巨大的。後者的典型代表包括馬丁·路德·金博士和聖雄甘地,而前者——我們身邊有很多這樣的例子。
如果這顯得過于理想主義,那麼請再考慮一下現狀。“他們(新生)都想成為50個俱樂部的主席,”一所學校的指導教師在接受采訪時表示,“他們甚至不知道自己競選的是什麼。”
不必非得這樣。如果我們告訴年輕人,值得追求的素質不僅僅是領導力,而是卓越、激情及超越自我的能力呢?那麼這個框架是不是将涵蓋更多青年才俊?
(步步清風摘自《青年參考》2017年4月12日,邝飚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