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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愛隔山海,山海猶可平

時間:2024-11-06 07:35:27

【編者按】

讀者讀書會推薦的第四本書是《傅雷家書》。傅雷,字怒安,上海浦東人。早年留學法國,歸國後投身于文學翻譯事業,成就卓然。傅雷其人常懷赤子之心,為人剛正不阿。“文革”中與夫人朱梅馥雙雙悲怆離世。夫妻二人育有二子,傅聰、傅敏。傅聰是享譽世界的鋼琴家,傅敏為中學英語教師。

《傅雷家書》是傅雷及夫人在1954至1966年間寫給遠在國外的兒子傅聰及兒媳彌拉的部分信件的結集,自出版以來廣受好評,至今已刊印一百多萬冊,感動了無數讀者。在這些書信中,傅雷和夫人從自身經曆、生活經驗出發,教導兒子做人、做事的道理;旁征博引,探讨美術、音樂、哲學、曆史、文學等話題;良師益友般對一些實際問題提出意見和建議。正如樓适夷在序言中所說:“這是一部最好的藝術學徒修養讀物,這也是一部充滿父愛的苦心孤詣、嘔心瀝血的教子篇。”《傅雷家書》書影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傅雷家書》是我的枕邊書。

名為家書,收錄的不外是翻譯家傅雷與鋼琴家傅聰父子二人的通信。那是20世紀五六十年代,父親在上海,兒子在歐洲,隔山隔海。在那個打電話不方便且沒有互聯網的年代,書信是親友間分享生活、互相慰藉的唯一方法。

起初,我是因為傅聰,而非他的父親傅雷,拿起這本書來看。當時我在學琴,常常聽老師說:“鋼琴彈得好,不僅要技巧出衆,還要有感情。你看,為什麼傅聰彈肖邦彈得好,就是因為動了感情。”那時候年紀小,并不知道所謂的“有感情”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去看看《傅雷家書》吧。”老師對我說。

初讀這本書,覺得父親有些唠叨,每封信都寫得很長,且事無巨細,從感冒吃什麼藥,到去哪兒看戲、和誰聊天,再到翻譯巴爾紮克時遇到的困惑,都一股腦兒地傾吐在紙面上。如今想來,當年的傅雷一定倍感孤獨,不然也不會攢下那麼多心裡話,非要寫給千裡之外的兒子看。正如傅雷在某次去信中寫道——

長篇累牍地給你寫信,不是空唠叨,不是莫名其妙的gossip(閑聊),而是有好幾種作用的:

第一,我的确把你當作一個讨論藝術、讨論音樂的對手;第二,極想激出你一些青年人的感想,讓我做父親的得些新鮮養料,同時也可以間接傳布給别的青年;第三,借通信訓練你的——不但是文筆,而尤其是你的思想;第四,我想時時刻刻,随處給你做個警鐘,做面“忠實的鏡子”,不論在做人方面,在生活細節方面,在藝術修養方面,在演奏姿态方面……

可惜,當年的我,隻看到信中的唠叨,卻不曾見到那些關于藝術和文學的智識上的碰撞。

再一次拿起《傅雷家書》,已是大學二年級。重讀數十年前的兩地書,竟找到不少意味深長、欲言又止的段落。父子二人的性情,也借由那些看似無關宏旨的細瑣文字,呈現在我眼前。

通常,人們提及《傅雷家書》,想到的總是傅雷與傅聰二人間的通信往來,殊不知,傅雷的次子傅敏同樣才智出衆,對于文學和藝術的見解并不遜于哥哥。傅敏名氣不如哥哥傅聰大,一則因為傅聰是生活在鎂光燈下的鋼琴家,二來也因為傅敏天性内斂含蓄——少有人知道傅雷還有一個兒子,在北京一所中學裡當了一輩子英語老師。

其實,旁人沒必要覺得傅敏少了些父愛,也無須說什麼傅雷偏愛傅聰的話。因為性格相近的人,總是能相互吸引。傅敏的溫和,想來是遺傳自母親;傅聰的倔強與清高,則完全從父親那裡承襲而來。

若幹年前,傅聰在香港舉辦獨奏音樂會,我采訪他時問及書中一處情節:傅聰19歲的時候,某次與父親談到貝多芬哪一首小提琴奏鳴曲更重要這個問題,談着談着兩人竟争論起來,傅聰甚至氣得離家出走了一個多月。80歲的傅聰仍記得那件事,說:“我和我爸爸都是性格很強的人。”的确,如果不是因為性格倔強、不願從衆,傅雷不會早早地與妻子雙雙棄世,傅聰也不會在得知父母去世的消息後數十年不返鄉。

《傅雷家書》中,父親時常對兒子談及藝術家與藝術品,不吝贊美,也不忌批評。傅雷身為文藝批評家,本是對事不對人,但若教心眼小的人聽了去,難免覺得不忿。那次采訪中,傅聰的一句話給我留下的印象頗深,他說父親傅雷一輩子懷抱赤子之心,隻是,有時候我們自以為的真誠、灑脫,卻往往成了他人指摘乃至抨擊的把柄。在《傅雷家書》中,父親曾與兒子談及說話的技巧,提到兩點:“注意以後說話,千萬不要太主觀,千萬不要有說服人的态度,這是最犯忌的。因為即便你說的對,但是給人的印象覺得你驕傲自大、目中無人,好像天下隻有你看得清、看得準,理由都是你的;還有一個大毛病,就是好辯,不論大小,都要辨,這也是犯忌的。希望你先對這兩個毛病,時加警惕,随時改掉。”

如今回看傅雷的生平,我們不難發現,他并沒有做到不主觀,也沒能改掉好辯的習慣,他告誡兒子的兩個所謂大毛病,自己一個也沒能躲開。表面上看,傅雷是想借書信與傅聰讨論彈琴的技巧與做人的原則,實際上,那些寄去遠方的書信,在某種程度上也是傅雷本人的日記吧。隻是,他一輩子也沒能違拗了自己的性情。

我想,清高倔強的對立面未見得是左右逢源。傅雷不希望傅聰太倔強、太脫俗,也不希望他放棄自己的立場和應有的原則。本質的善良、天性的溫厚、開闊的胸襟是翻譯家父親贈予兒子的做人信條。

最近,我重溫《傅雷家書》,對于書中品評藝術或評價藝術家的段落少了些好奇,對于那些做人的道理,在認知與理解上又加深了一些。“為賦新詞強說愁”的少年時代終會遠去,長大後的我們,面對紛纭繁雜的世事,如何應對,又如何自處?或許,我們能從這數十年前的父子對話中,找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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