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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的放逐

時間:2024-11-06 06:30:38

關於常常有人不解:關於在北京花錢都難請到,為什麼願意跑到農村去免費教芭蕾?除了在北京舞蹈學院有教職,他還是國内衆多重量級芭蕾舞節目的領隊,常常忙得“希望能有三頭六臂”。但是他享受每個周日的端村行,于他而言,那是最好的放逐。

“瘋狂”的想法

關於去端村教芭蕾,契機是一次飯局。北京荷風藝術基金會的創始人李風向他表達了讓芭蕾進入農村的想法。

這一略顯“瘋狂”的想法,其實在關於心中早已萌芽,隻是一直無法成行。現在機會來了,關於有些迫不及待。

從事芭蕾藝術這麼多年,關於有很多無奈。在北京,他也教過小孩子跳芭蕾,但總覺得那不是藝術。“有些家長,一來就問能不能考級。他們強調法律意識、消費意識、維權意識,但很少有藝術意識。”有時候,剛一上課就有家長對他說:“老師,請你一定要提前10分鐘下課,我孩子還要趕另外一個課。”關於不喜歡自己認真講藝術時,被别人當成“快餐”,更不喜歡原本是表達天性、釋放天性的芭蕾藝術,淪為一門拿證的技術。

“何況,城裡的孩子不缺我這一個老師,但村裡還真沒什麼人願意去。”

2013年3月,北京荷風藝術基金會的藝術教育項目在李風的老家河北保定端村正式啟動。

那時候,家長、孩子都是蒙的,好奇、疑惑、懼怕,什麼眼神都有。他們不理解這群城裡人為什麼跑這兒來教外國的東西。眼看家長翻着白眼聽不懂,關於說:“我教你們的孩子學芭蕾,将來變漂亮了好嫁人。”家長們一聽,這行,這才把孩子交給他。

第一節課,看着舞蹈教室裡随處可見的腳印、孩子們怯生生的眼神和淩亂的頭發,關於意識到,芭蕾課必須從拖地、梳頭開始教起。他清楚地記得,有些媽媽給孩子盤好頭發以後臉上呆住的表情,好像重新認識了自家閨女。

對端村的孩子,關於盡量不教“疼”的東西:“這些留守兒童缺乏成長的關照和情商的培養,不少小孩初中畢業就出去打工了。”他希望給這些“苦孩子”多一些甜滋味。

但有些疼繞不過去——跳芭蕾必須立腳尖。“不穿腳尖鞋不能稱之為芭蕾舞,學藝術難免産生一定的損傷,人類在表達對上帝的敬意和對天賦的贊美時,都是往上的(教堂、管風琴)。芭蕾舞要立腳尖也是選擇了比全腳更極緻的表達。”好在孩子們很能吃苦,咬咬牙便“站起來了”,現在立着腳尖嬉戲打鬧已是常态。

“我們一直怕他哪天就不來了”

按照專業的眼光,端村孩子的身體條件達标的很少,關於的初心也不是把端村的學校變成“北舞分院”,但孩子們努力的程度遠遠超乎他的預期。“她們甚至用一年的時間,達到了需3年才有的水平。”關於知道正常和超越正常的界限,孩子們這種超越年齡的“懂事”和“自律”讓他感到心疼。他知道,她們是在用百倍的努力挽留自己。

劉玉嬌跟關於上了4年芭蕾課,她的媽媽劉秋菊說:“我們一直怕他哪天就不來了。但關老師說‘肯定會來’,當時就有家長哭了。”

“這裡的孩子,學舞蹈能穿漂亮衣服就很開心,跑過來擁抱你就是因為喜歡你,跟你好,沒有功利的想法。”孩子們的身材和長相可能不漂亮,但關於很願意拿起相機記錄這一切。他喜歡這些清澈的眼睛和純潔通透的臉。

冬天看孩子們皮膚太幹,關於就給她們買護膚品。有時候,孩子們狀态不好,他索性就帶她們去田間地頭玩兒。“我們就想守着這些孩子,學得好就學,學不好沒關系,我們守着她們長大。”關於甚至想着将來要親眼看着她們嫁人。

在端村的這4年,關於早已跳脫出芭蕾教師的單一角色,既為師也為父。他意識到,跳芭蕾可以鍛煉身體、塑形、增強氣質,但孩子們更需要透過芭蕾開啟文化之門,從而增長見識、開闊視野。

他不斷把自己的資源用到端村——不僅帶來了著有《大腳丫學芭蕾》的美國知名圖畫書作家埃米·揚、法國尼斯大學的芭蕾舞系主任、美國波士頓childrenhelpchildren項目的孩子們,讓端村的孩子了解不同國家的生活和藝術,還常常把孩子們帶到北京看展,到公開場合表演。

國家大劇院曾邀請關於到其經典藝術講堂開講,他抓住機會問對方,能不能帶農村的孩子來這裡跳芭蕾。大劇院方面有些猶豫:“這可是經典藝術講堂,面對的都是國家大劇院的VIP,這樣行嗎?”

最終,孩子們在國家大劇院經典講堂跳完《天鵝湖》的四小天鵝,場下一片掌聲。“我能感受到,台下的觀衆很感動。”關於說。

田埂上的芭蕾“一切并非遙不可及”

去年華北五省(市)舞蹈大賽中,關於夫婦帶着孩子們拿下少兒組創作一等獎和表演一等獎。這個成績足夠好,但是夫婦二人卻産生了自端村教課以來最大的分歧。

關於從沒想過讓這些孩子報考專業藝校。在他最初的想象中,等孩子們長大了,幹農活累了,能在田埂上跳一段《天鵝湖》,他就很知足了。另外他也知道,如果走專業舞蹈之路,這些孩子要面臨極大的競争壓力,他害怕如果藝考失敗,會傷害孩子們的自尊心。如果考上了,學費也是一個大問題。

關於不想帶孩子們冒這個險,但妻子張萍不同意——這些孩子将來沒有一技之長,如果辍學了,就隻能在家種地或者出去刷盤子。既然教了她們這麼久,就得給她們想出路,萬一考上了,興許就不用在村裡生活了。

慢慢地,關於意識到這些孩子遲早都要上失敗這堂課,于是告訴她們:“咱們考藝校,考上了,可以以此為職業;考不上,我教你們也一樣。但不管結果如何,不能不努力。”

河北藝術職業學院舞蹈系主任是關於的師妹,受關於之邀第一次去端村時,她驚呆了:“真沒想到,這裡窩着這麼多好孩子。”之後,河北藝術職業學院有史以來第一次把招生基地的牌子挂到農村。

端村的孩子考到石家莊去了,這在以前是不敢做的夢。“我們打通這條通向省會的路,不是要把每個孩子都送出去,而是要讓她們知道這一切并非遙不可及。”關於說。

現在,常常有家長給關於發微信說:“關老師,謝謝您,起到了父母的作用。”事實上,通過關於,家長也改變了很多。

張冬雪的丈夫在北京打工,她自己在家帶孩子,也紮枕套賺些錢,紮一個枕套賺4毛錢,她一天能做100個。周日,她會停下手中的活,陪女兒來跳舞,有時候看着看着竟不願離開。“以前心情不好,壓力大,就對孩子特别嚴厲。”張冬雪說,“關老師的教育方式對我啟發很大,我也學會了跟孩子講道理,鼓勵她、尊重她。”

藝術的魅力究竟是什麼?是為了讓孩子們變成從智力、審美、情感等方面擁有完整人格的人。孩子的變化,也影響了家長。久而久之,藝術會在鄉村的土地上生根發芽。

(梁子瑜摘自《中國慈善家》2017年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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