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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撐起 5000 人的繪畫夢

時間:2024-11-06 04:36:27

雙溪美術館

林正祿(左)

畫室作品展内心世界的呼喚

林正祿1971年生于福建鄉村,是一個愛讀書的書蟲。他總是在學期開始的前一個月,就自學完整一學期的課程,并把課本上的作業一次性做完交給老師,其餘時間用來思考各種哲學問題:人類從哪裡來,到哪裡去……

就是這樣一位對宇宙人生有深刻思考的“學霸”,高考時卻名落孫山。當年的命題作文是《論近墨者黑》,而他寫的是《近墨者未必黑》,得了零分。

無緣大學的他因為羨慕高校生活,開始到考上大學的高中同學那裡蹭吃、蹭喝、蹭課,輾轉多所高校聽了無數的課。彼時,中國的行畫生意正火,于是,他做起了行畫生意。他跑深圳、跑香港、跑廣交會……生意越做越大,很快成為這一行業的中國巨頭之一。

然而生意做得風生水起過後,迎接林正祿的,卻是因受騙而破産,之後爬起,再破産,再爬起,再破産……經過4次破産後,他開始沉靜下來思考人生,痛定思痛後,他決定遠離商業圈。

2008年的一天,林正祿畫了人生第一張畫。當圖案漸漸在畫紙上變得清晰,他整個人都驚呆了。那種感覺,他用兩個成語來形容:靈光乍現,醍醐灌頂。這種發現自己的喜悅,是他從來不曾體驗的。

任何人都有能力讀圖和識别符号,任何人也都有能力把世界物象歸納為二維的圖像和符号。“任何人隻要接受積極的心理引導,運用科學的方法,就能畫出一手好畫,就能把藝術潛能發揮出來。人人都是藝術家。”林正祿說。繼第一張畫之後,他陸續創作了很多作品,不求有市場,隻是對内心世界呼喚的回應。不想,那些畫卻受到業界關注。于是,他開始了教畫生涯,并認定這将成為他一生的事業。

讓他們看到自己的另一面

2009年,江蘇海安縣523藝術區聘請林正祿去做藝術總監。他的“人人都是藝術家”理念在當時被衆人看作笑話,被當作理想主義者的烏托邦。

商海浮沉讓林正祿知道怎麼将雙腳踩在大地上。他來自農村,深知普通百姓在文化藝術方面教育資源的欠缺。于是他一頭紮進農村,開創了農村免費繪畫教學的先河。

在江蘇鄉下的打谷場,林正祿鋪開畫具,一邊讓孩子們畫畫,一邊跟村民聊天。當看到一位老奶奶拿着自己繡的手絹時,林正祿驚呆了,強烈要求她把手絹上的荷花畫出來。

老奶奶在大家的鼓勵下,在畫布上畫了一朵跟手絹上一模一樣的荷花。繪畫過程中,整個打谷場都靜悄悄的。當一朵雨後夏荷躍然紙上時,打谷場依然靜悄悄的,孩子們的眼睛睜得大大的。最後,一個孩子打破了寂靜:“奶奶,你這荷花怎麼像從池塘裡剛摘的一樣啊?”一輩子默默無聞的老奶奶,成為那天的紅人,她開始教孩子們畫荷花。之後,很多村民聞聲而來,羞澀地拿起畫筆……看着那一幕,林正祿想落淚。輾轉小半生,他終于找到這種沉甸甸的喜悅。從此,他用工作養活着理想,足迹遍布江蘇、上海、山東、福建等地的農村,免費教畫。

在福建老家,林正祿看到了鄉村的凋敝。百年古鎮與老宅,因為年久失修而朽敗,絲毫沒有往昔的榮光與驕傲。時代的車輪滾滾向前,這些凝結着人類藝術智慧的村落不是應該被保護、被宣揚、被銘記嗎?

一個決定在林正祿的心裡生根。他用全部積蓄,在福建屏南雙溪古鎮建了一個2000平方米的畫室,免費提供所有的繪畫用具。

先來的,是十裡八村的村民。最活躍的是孩子,他們好奇地調配着水彩。村民緊張地觀望着,他們緊緊地扯着自己的衣角,嘴巴抿得緊緊的。林正祿鼓勵他們走進門來,一位大嬸把蔬菜往地上一放,将滿是泥巴的手往衣服上一抹,帶着“舍生取義”般的凜然走進畫室,拿起畫筆。僅半個小時,一隻大鵝出現在她的筆下,連蹼裡的水珠都畫了出來。

畫完了,她擡起頭,拍着自己的胸口說:“吓死我了,我以為家裡的鵝跑出圈了。”林正祿幾乎是含着眼淚點評那幅畫作的,他感覺到希望的火種正在畫室裡悄然燃起。

大嬸的“舍生取義”讓村民看到,藝術的門檻并沒有他們想象的那麼高。陸續地,村民來了。勞作了一天的他們,放下農具,拿起畫筆,畫他們眼裡和心中的日子。很多人,被自己的畫作吓了一跳,他們看到自己的另一面,看到他們原本有些厭倦了的生活的另一面。

雙溪,這個百年古鎮因為這間畫室而沸騰了。全國各地的畫友紛至沓來,他們中的大多數人都是零基礎的繪畫者,帶着好奇與不相信而來,帶着一份獨特的發現留下來或離開。

藝術是飽滿的生命體驗

“藝術不是閉門造車,也不是少數精英分子的遊戲。藝術是每一個人都可能擁有的飽滿的生命體驗。每個人都能成為藝術家。”這是林正祿關于藝術課題的基礎理論。

林正祿的夢想不斷發酵,他先後在漈下古村和龍潭村建立了教學點,以方便那裡的村民學畫。而他自己,每天在3個教學點之間奔波,點評每個人的畫作。每天四五個小時的睡眠已經是奢侈。

清貧、清瘦的他,成為福建鄉下一個像陀螺一般飛速旋轉的人,他一直被理想所激勵。

如今,林正祿已經駐紮在福建鄉村3年多,是村民敬愛的“林先生”。一些村民因畫作被市場接受,走上了職業畫家的道路。

而林正祿的眼光依然深邃,他心疼那些年久失修的古建築,心疼鄉村的殘障兒童,他知道考量一個社會的文明程度,要看這個社會對于弱勢群體的态度。于是,他主動承擔起修複古村古建築的重任。沒錢,他就去“化緣”,令他感動的是,村民開始為此集資。他們說:“這本來就是我們自己的事情,出錢出力都是應該的。”

成立殘疾兒童藝術中心是林正祿最為關心的事情。作為“細節控”,他關注畫室的每一個角落——畫架的高度,窗戶的高度,無障礙門檻,甚至連喝水的杯子都由孩子們自己設計……他常常跟孩子們待在一起,了解他們身體上的不便,以改進畫室設計,調整教學進度。他欣慰地看着孩子們沉浸在創作中,他知道,不管日後孩子們經曆怎樣的磨難,隻要心中有藝術的熏染,他們的日子就不會太艱難。

夜裡11點的雙溪畫室,依然燈火通明。有人在畫畫,有人在跟林正祿低聲交談,有人望着窗外發呆……因此,這裡被大家稱為“最美的中國之夜”。

當林正祿關上畫室的最後一盞燈時,常常已經是下半夜。鄉村的夜晚如此迷人,令他不忍就此休息。現在的他,又在規劃藝術中心的下一步發展——他知道自己在設定一個更加宏偉的目标,沒有終點,隻有一個又一個因此而飽滿的生命。

如斯,才不枉此生。

(又馭摘自《莫愁·天下男人》2018年第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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