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大寶是野球場上赫赫有名的一方殺神,常被人掏錢請去打比賽。
這天,星興公司籃球隊的傅教練找上了門:“我們無敵刺客隊眼下已打入了集團聯賽的八強,可要想進入決賽,球隊的中鋒這塊必須得到補強,因此我才出高價請你去球隊當臨時工。如果你真能打出實力,那麼我有把握以‘特殊人才’的名義,把你正式招入公司,納入麾下。”
紀大寶一聽高興壞了,星興公司所屬的大集團可了不得,不僅待遇優厚,更重要的是有弘揚籃球文化的傳統,内部的籃球聯賽已舉辦多年,在全國都小有名氣。紀大寶自打體校畢業後一直沒找到合适的工作,眼下在野球場上混,也不是長久之計,要真能進入公司加入正規球隊,那可太好了。想到這兒,紀大寶忙一拍胸,自信道:“從現在起,我這百多斤就歸您了。”
果然,紀大寶的加盟使無敵刺客隊如虎添翼,一路殺入了決賽,将與超級曼聯隊争奪最後的冠軍。
決賽采用一場定勝負的賽制。開場前,傅教練照例布置戰術:“第一節,我們要裝作遲遲進入不了狀态,好讓對方先聲奪人取得領先;第二節呢,我們要假裝急于追分,濫投三分球頻頻不進,反而給對方造成了打追擊的良機,進一步将分差拉大;第三節,我們終于從低迷中清醒過來,要打出個小高潮,但要将比分控制住,絕不能超出。”
“至于第四節,”傅教練歪嘴一笑,“從一開始全隊就要多做無效的往返跑,導緻體力不支,為最終被對方絕殺埋下伏筆。”
紀大寶呆了:“教練,這戰術我怎麼聽不懂呢?”
在隊友的哄笑聲中,傅教練将紀大寶拉到了一邊,說道:“這曼聯隊啊,是集團機關成員組成的,主力兼隊長就是集團的許總!要沒有許總,集團聯賽也成不了這麼大的氣候。這幾年超級曼聯隊都是冠軍,不是實力強,而是不讓它拿冠軍都不行。要是許總得不了冠軍,一不高興大筆一揮,明年不辦聯賽了,咱們不連這點玩頭都沒了?”
紀大寶明白了:“送球、做球啊,野球場上多得是,要不,咱們不上主力不就完了?”
傅教練哂笑道:“不上主力,那可不行。人家NBA的籃球文化是建立在籃球公園和野球場上的;咱們這兒呢,呵呵,不一樣。你不上主力而上替補,人家會覺得你是看不起他,就是赢了也會覺得沒面子。相反,隻要讓許總高興了,啥事就都好辦。許總愛才可出了名,隻要你表現出色,找機會我找他一提,你入職的事就有眉目了。”
全是戲精
這天,決賽開始了。兩隊一打照面,紀大寶樂了:隻見這曼聯隊的球員,不是處長就是主任,他們久坐辦公室,長期缺乏鍛煉,一個個腰粗身圓,傳個球都慢騰騰的,像“慢動作”聯合隊。不過,許總不一樣,他五十歲左右,因為常打球,顯得非常精壯。他的球技雖在隊友中鶴立雞群,但跟無敵刺客隊這幫餓虎猛狼相比,也差了不少。
唉,要輸給這樣的隊,沒點智慧和天分,還真不容易!
依傅教練的安排,第一節比賽時,紀大寶他們要裝作沒熱開身而頻頻失誤。紀大寶沒打慣這樣的比賽,正覺得别扭,突然隊友将球傳了過來,他像接到了一顆冒煙的手榴彈,一時手足無措,就見許總搶了上來,于是紀大寶靈機一動,裝作沒抓穩,将球塞到了許總懷裡,許總趁勢一個跳投,得分!
見自己為對方進球立了功,紀大寶忍不住高喊:“好球!”
傅教練見狀趕緊叫了暫停,将紀大寶叫到身邊指點:“按規矩,你該裝作失誤,把球丢給對方的眼鏡主任,由主任交給副總,再由副總助攻許總得分。你這樣不講級别,直接越級‘聯系’許總,主任和副總還能對你有好印象?還有,領導進球後,别直白地喊‘好球’,這樣吹捧,肉麻!你要私下嘀咕一句‘真是好球啊’,聲音大小剛好要能讓領導聽見,這樣才顯得你心悅誠服。”
沒想到這裡面路數這麼高深,紀大寶有些心虛了,稀裡糊塗打完第一節,他下了場,卻博得了傅教練的連聲誇贊:“打得好,就這樣打。”接着傅教練又給他開起了小竈:“記着,領導突破時别幹擾,假裝自己反應慢;領導投籃時,手稍微擡一點,但不要擋他的視線;領導傳球,就算你能搶斷,也要收點兒力;領導上籃‘三不沾’,你要馬上向裁判出聲示意,說‘我打手了,該讓對方罰球’。”
“這就是哄小孩嘛,”紀大寶終于開了竅,“接下來看我的!”
按計劃,無敵刺客隊是假裝急于追分,配合對手打反擊,可曼聯隊水平太次,許多機會都把握不住。沒辦法,紀大寶得球後,隻好故意投歪,讓球掉下來砸在對方主任的光頭上。主任痛得“哎喲”一聲,抱住球扔給了副總。副總運球反擊,紀大寶見狀忙回防。等他到了己方籃下一看,自己的隊友們追一步退兩步,像老牛原地打磨轉,全沒回來。好嘛,全是戲精!
紀大寶也放慢了腳步,副總見時機正好,來了個潇灑的傳球,許總接球灌籃,一氣呵成。
第二節賽時結束,傅教練沖紀大寶一點頭:“行啊!不過這樣明顯放水會讓領導沒面子,還是得做得含蓄點,以免讓人看出蹊跷。咱們可是殺出條血路才榮獲輸球資格的,千萬别搞砸了。”
第三節比賽,按計劃要打出個追分小高潮,于是無敵刺客隊開始真正發力。早就憋壞了的紀大寶隻使出了四成功力,球就水花般“刷刷”直穿籃筐得分。這下,不僅對手目瞪口呆,連觀衆席上都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
本節戰罷,傅教練得意地說:“聽到沒,我們剛才打出的小高潮成功調動起了觀衆的情緒,這樣才顯得有聲有色,許總不會嫌赢得乏味。競技體育嘛,享受的就是個跌宕起伏的過程。”
紀大寶不由佩服傅教練的老辣:這樣真真假假,觀衆都看糊塗了,這下第四節比賽就有了懸念。個中利害
第四節比賽一開打,曼聯隊就已經體力不支了,他們失誤頻頻,醜态百出,一時間場上全是“呼哧呼哧”的喘息聲。好在紀大寶及時發揮出了作用,保證在最後半分鐘,讓雙方打平了。
照傅教練的部署,最後時刻,要讓許總享受到絕殺的榮耀,所以無敵刺客隊早早後撤,讓許總舒舒服服拿球進攻。紀大寶也提前在籃下站好位,若是許總投籃不中,他就會起跳搶球,然後裝作在空中扭了腰,順勢将球補扣進自家籃筐。可許總持着球,面色猙獰就是不出手。曼聯隊其他隊員也默立一旁,像是心事重重。
眼看比賽就要結束,萬一許總投不進,将比賽拖入加時賽,那可太折磨人了。想到這兒,紀大寶忙沖許總虛張了下手,想迫使他盡快投籃。不料許總見狀眼一亮,猛将球朝紀大寶的屁股砸去。一聲悶響,球反彈而出,向後場歡跳而去。
衆人不動,紀大寶卻不敢不動,這可是他一屁股造成的。他一路追到對方籃下抄起球,卻發現隻有許總跟了上來。這時隻要紀大寶一個猛扣,就能殺死比賽,可他打死也不敢這麼做。衆目睽睽下,他也不好直接把球送給許總。沒辦法,他隻好裝出投籃的樣子,但就是不進。他打好了算盤:隻要球掉下來,讓許總接住,自己就無事一身輕了。許總卻像手抽了筋,任球在眼皮下彈來跳去,就是抓不住。
紀大寶傻了,但比賽還不能停,于是他隻好左一個跳投、右一個勾手地應付時間。
觀衆一片嘩然,哄笑聲加上傅教練的怒罵聲,終于讓紀大寶反應過來:他在進行各種花式投籃不進的同時,許總隻好跟着搶籃闆,可紀大寶身高近兩米,許總不到一米七,這一來,許總就像個向大人讨糖果的小孩似的,圍着紀大寶亂蹦開了。這看着分明像是紀大寶仗着個兒高,故意出許總的醜呢!
紀大寶吓壞了,他一慌張,竟将球錯投進了籃筐——絕殺!比賽結束,無敵刺客隊爆出了驚天冷門,将奪冠大熱門、連續三屆奪得冠軍的超級曼聯隊斬于馬下!
紀大寶灰溜溜下了場,立時招來了隊友們的指責:“叛徒!”傅教練更是面色悲怆,如喪考妣:“唉,許總想要的冠軍被人搶了,這下好,以後有的是小鞋穿了。”
頒獎典禮結束,紀大寶正要黯然離去,許總走了過來:“嗯,小夥子不錯,既然你們隊不要你,就到我身邊來吧!”
衆人大驚,眼鏡主任見狀一咧嘴:“第三節時觀衆席上起了騷動,不是因為你們打出了小高潮,而是集團董事長百忙中臨時起意,突然莅臨現場來看球了!”
聽到這裡,傅教練腦袋“嗡”的一聲,明白了:那時他們打出了那麼強的實力,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雙方實力懸殊,勝負沒有懸念,所以萬一無敵刺客隊輸了的話,董事長肯定會認為比賽有貓膩。最起碼,他會認為許總作風霸道,連打籃球這種競技類體育項目,都逼得下屬不得不故意輸球來讨好上級。
超級曼聯隊都是些官場老油子,當然明白個中利害,所以最後時刻,他們根本不敢赢球!
許總他們擁着一個勁傻笑的紀大寶走了,留下傅教練和他的隊員們,望着獎杯和金牌,哭笑不得。
(發稿編輯:丁娴瑤)
(題圖、插圖:孫小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