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叔的兒子從小就容易拉肚子,一般的藥難以治好,唯有家鄉的一種草藥,一吃就好。這種草藥專門生長在懸崖峭壁上,當地人叫它“絕壁藤”。兒子長大後,到城裡上學工作,娶妻生子,張大叔就把絕壁藤寄給他,每年都要寄好幾次。
上個月,兒子說絕壁藤吃完了,偏偏又拉肚子了,打針吃藥都不見效,他請父親趕緊寄點絕壁藤給他救急。張大叔二話沒說,抓過一把鐮刀,就上山割絕壁藤。那時正是大雨過後,石壁上滑溜溜的,張大叔剛割得一把絕壁藤,就連人帶刀滾下懸崖,幸好及時抓住石壁上的一棵小樹,才沒有摔死。站穩腳跟後,張大叔感到右邊臉上熱辣辣的,擡手一摸,天啊,半隻耳朵不見了!估計是剛才翻滾時,被鐮刀割掉的。待把絕壁藤寄給兒子後,張大叔叮囑老伴,千萬不要把他摔傷的事告訴兒子,免得兒子擔心。
隔天就是大年三十,兒子要帶着媳婦孩子回老家過年了,張大叔特意買了一頂封耳帽,想把傷殘的耳朵遮住,不讓他們看見。
第二天,兒子一家果然都回來了。張大叔早早地把帽子戴到頭上,拉下封耳,将耳朵遮得嚴嚴實實。
進門後,張大叔和兒孫在客廳聊天,老伴和兒媳在廚房張羅飯菜。張大叔平時從不戴帽子,忽然戴上這頂遮臉封耳的帽子,很不習慣。今年的冬天又特别暖,不一會兒,張大叔頭上就冒汗了,幸好兒子和孫子都是邊說話邊看手機,并未發現他熱得出汗。
張大叔悄悄把汗擦掉,說:“我出去轉轉。”聽見張大叔要出門,老伴從廚房裡探頭出來問:“難得兒孫回來,你不好好跟他們說話,出去幹什麼?”
張大叔指指腦袋說:“我有點事。”出門後,張大叔就把帽子摘了下來,立刻舒服多了。他在村裡轉了一圈,手機就響了,老伴催他回家吃飯。
晚飯非常豐盛,一家人吃得津津有味,隻有張大叔腦袋熱得難受,卻又不敢脫帽子。
晚飯後,一家人坐在客廳裡,邊看電視邊閑聊。說是聊天,其實沒說上幾句,兒子一家光顧着埋頭玩手機,問一句才答一句。張大叔見狀,心裡有點煩,心越煩,就越感到頭上發熱。他盯着兒子望了很久,有點不高興地問:“你們怎麼老是低頭玩手機?有什麼好看的?”
兒子頭也不擡地說:“爸,您不懂,手機裡什麼都有,好玩極了。”
張大叔聽了,十分難過,心想:兒孫們根本不想看我,我卻自作多情地買帽子遮耳朵,真是多餘。他一把摘下頭上的帽子,老伴見狀,趕緊捂住他殘缺的耳朵,低聲呵斥:“老頭子,你幹什麼?”
張大叔冷冷地說:“他們看不到的。”
兒子聞聲擡了一下頭問:“看什麼?”可沒過幾秒,他又低頭看手機了。
張大叔推掉老伴的手答道:“想看什麼就看什麼。”
兒子的注意力一直在手機上,他牛頭不對馬嘴地說:“爸,您還是看電視吧。”
張大叔無心看電視,他把帽子一扔,不時地站起來走一走,想引起兒子一家的注意,可是,直到春節聯歡晚會結束,兒子一家都沒有一個人認真地看過張大叔一眼,更沒有人發現他缺了半隻耳朵。
當晚,張大叔徹夜難眠。第二天剛吃過早餐,兒子就說要回城裡去了,他邊跟父母辭别,邊抱歉地說:“鄉下沒有商場和遊樂場,孩子不習慣,我們先回去,改天再來。”張大叔忽然伸手說:“把你的手機給我看看。”
兒子有些莫名其妙,但還是把手機遞給了父親。張大叔撥弄着手機問:“你們日夜低頭玩手機,到底看什麼呢?”
兒子說,主要是看微信,裡面花樣多得很。張大叔看了一會兒,嚴肅地問:“我想知道,從昨天回家到現在,你看了多少條微信。”
兒子不敢怠慢,仔細地數了起來。數了一陣後,他告訴父親,回到老家這段時間,他總共看了幾百條微信。
張大叔長歎一聲說:“唉,手機比父母重要得多啊!”
兒子惶恐地說:“爸,您怎麼說這種話?在我的心裡,您和媽是最重要的。”
張大叔生氣地說:“别撒謊了,從回家到現在,你都沒看過我幾眼。就連這可憐的幾眼,也隻有下車時的第一眼是真心看的,其他都是邊玩手機,邊随意瞥一下。”
兒子趕緊說:“爸,我錯了……”他突然想起了什麼,問道,“對了,家裡還有絕壁藤嗎?您上次寄給我的都吃光了。”
張大叔傷心透了,提高聲音說:“你還好意思問這個?你到現在都沒看出我有哪裡不對勁吧?”
兒子好奇地擡起頭仔細看了看父親,這才發現,父親右邊的耳朵缺了一半,他忙問:“爸,您的耳朵是怎麼回事?”
母親在旁邊抹着眼淚說:“你爸為了給你找絕壁藤,滾下懸崖,被鐮刀割掉了半隻耳朵。他原本不想讓你知道,特意買一頂帽子來遮掩,誰知你們看都不看他……”
聽到這裡,兒子羞愧不已,他伸出手,輕輕撫摸父親殘缺的耳朵,眼眶也跟着紅了。他将自己的手機交給父親,鄭重地說:“爸,我們再多住幾天,好好陪陪您和媽,我保證再也不碰手機。”
(發稿編輯:朱虹)
(題圖:小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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