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劼新華社對外部記者
編者按:本文選取人民币“入籃”的中外報道對比分析,探讨在重大海外涉華新聞話題上,中央外宣媒體的擔當和責任。
人民币加入國際貨币基金組織特别提款權貨币籃子是近幾十年以來中國在國際經濟金融治理舞台上開啟具有劃時代意義新篇章的大事,它事關作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的中國在國際格局中地位的提升,并深刻改變着中國與世界在政治經濟舞台上的互動關系。
國内外媒體都對此給予高度關注,傾注了大量筆墨對這一進程的全過程進行了持續跟蹤報道。筆者當時正在華盛頓常駐,負責報道國際貨币基金組織(InternationalMonetaryFund,簡稱IMF)、世界銀行等國際機構的新聞,有幸見證并參與報道了這一曆史進程,對中央外宣媒體應當在這樣一個全球各大媒體都不會缺席的重大涉華新聞報道戰役中扮演什麼樣的角色積累了一些思考。本文中,筆者試圖以IMF宣布人民币“入籃”決定當天新華社和《華爾街日報》的報道為例,比較分析并探讨中央外宣媒體的責任。
時效領先,責無旁貸
2015年11月30日,華盛頓小雨。位于賓夕法尼亞大街1900号的IMF總部大樓平靜如常。上午11點多,已有中國執董辦的官員步入一樓新聞發布廳,他們中不少人打着紅色領帶,神态輕松。執董會沒有延時,說明關于特别提款權(SpecialDrawingRight,簡稱SDR)的讨論表決出現意外的可能性不大。
不到最後一刻,誰也不知道答案。不久,參與SDR審議的主要官員、基金工作人員和上百名記者悉數到場。新聞官開始向記者散發暫時預制(embargoed)的新聞稿,人民币“入籃”成功的謎底由此揭曉。
11點58分,拉加德步入發布廳,黑色外套下,一身中國紅襯裙及同色首飾分外紮眼。對于這極富中國元素的亮相,在場的人心知肚明,擊掌叫好。拉加德在簡單寒暄後宣布,人民币符合加入SDR貨币籃子的所有現行标準被批準“入籃”。快門聲此起彼伏,記者們用鏡頭将國際金融史上這一重要的曆史時刻定格。
當天在現場的記者除了所有常駐華盛頓的中國媒體之外,西方所有主流媒體均悉數到場,他們中不少是平時專門跟蹤IMF新聞的記者。這樣重大的新聞事件發生在即,全球各大媒體在時效上的拼搶是異常激烈。中央外宣媒體在這樣一條重大涉華新聞的時效上自然應當搶占先機,分秒必争。
在IMF向記者散發完新聞預制稿之後,筆者立即将新聞稿拍照用微信發給值班編輯,編輯将新聞稿與我提前預制的英文快訊和簡訊進行反複核對。隻等拉加德開口宣布消息,快訊就可以發出了。
大家幾乎都是屏息等待IMF總裁拉加德開口宣布消息。為了搶時效,筆者在拉加德到達會場前就撥通了編輯部的值班電話,将拉加德步入會場後的一舉一動通過電話口述給編輯部,直到她開口宣布消息。
就在拉加德開口的那一刻,在與編輯部的密切配合下,新華社的英文快訊在通稿和海外社交媒體賬戶上實現了全球首發,快出第二名的法新社50秒。可以說,前方記者的高度警覺和與後方編輯部的密切配合确保了新華社在這場新聞大戰中取得了時效上的勝利。
深度比拼,差異中見立場
新聞大戰比拼的不僅是時效,更是深度。對比新華社和《華爾街日報》當天的報道,兩篇稿件都對這一主題進行了深度挖掘,并在報道新聞事實的同時配以多角度的專家采訪和詳實的新聞背景。值得注意的是,《華爾街日報》和新華社在這個題材的報道角度和立場上的相似度較以下其他對比稿件更高,即在肯定人民币“入籃”是中國經濟金融改革成績的同時,也強調了中國在進一步推進金融改革上面臨着更多挑戰。比較少見的是,和其他外媒相比,《華爾街日報》的報道觀點更加客觀中立,即使是在談未來挑戰的時候也沒有脫離客觀現實。
新華社報道在标題中便開宗明義:“‘入籃’SDR,人民币踏上儲備貨币新征程”。既然是“新征程”,就意味着人民币在國際金融市場上将面臨更多挑戰和險阻。《華爾街日報》雖然沒有在标題突出這一含義,卻也在導語中就提到此舉将“進一步促進世界第二大經濟體的自由化”,并在第二段裡提到“這也标志着對中國來說一個具有潛在風險的旅程的開始。接下來,一個更加自由交易的人民币和更加公開的市場将給中國的外貿帶來震蕩,并增加資本外逃的風險”。總體來說,兩者都在顯著位置突出了人民币“入籃”之後将面臨的挑戰,并都明确指出“入籃”并不能使人民币在短期内具備取代美元成為世界主要儲備貨币的實力。
盡管如此,兩者在談論挑戰上的筆墨篇幅還是存在較大差異。新華社稿件超過一半的篇幅是在講國際社會對人民币儲備貨币地位的認可、對中國金融改革的信任、“入籃”對于人民币國際化,以及對緩解全球安全資産短缺的積極意義。而《華爾街日報》則用絕大部分筆墨談挑戰和困難,通過引述專家觀點和使用記者自身觀點明确提出,人民币究竟能不能被各國央行作為儲備貨币接受将取決于北京是否能夠成功地深化金融體系改革,以及是否能夠加強經濟内部運行機制的透明度。
《華爾街日報》的稿件還将批準人民币“入籃”和國際社會對旨在給與新興市場更多話語權的IMF份額和治理改革被擱置的不滿相聯系,暗示批準人民币“入籃”是對中國在IMF改革問題上的一種“補償”,這也是外媒在報道這件事情上普遍的解讀。
作為美國的主流媒體,《華爾街日報》在報道完以上事實和觀點後也沒有忘記加入一些美國國會議員的反對聲音,其中包括長期對華持不友好态度的紐約州聯邦參議員舒默,但總體而言這部分言論所占的篇幅較小。
實時緊跟,放大積極外溢性
《華爾街日報》這篇報道在外媒報道人民币“入籃”問題的所有報道中具有一定代表性,即總體客觀、平衡,但是不乏局部放大改革挑戰和困難。中央外宣媒體在此類重大問題上一定要堅持跟蹤,緊盯事件進程的每個關鍵節點,及時發出我方聲音,擠壓西方輿論在此類事件上的負面炒作空間。
人民币“入籃”進程曆時多年,曆盡艱辛。尤其是在2010年人民币未通過IMF評估之後,外界對這一事件的前景普遍感到不太明朗。直到2015年春末夏初,部分IMF官員和華盛頓資深智庫人士放出話來,人民币“入籃”開始進入加速沖刺階段。尤其是在去年8月份IMF發布人民币“入籃”初評報道後,關于IMF究竟會在何時啟動最後評估的猜測聲不絕于耳,甚至有不少傳言稱評估将推遲到2016年。
作為中央外宣媒體,在這樣的關鍵時候應該緊盯動态發展,及時發布權威消息以正視聽。筆者作為IMF的跑口記者,在那段時間裡不錯過IMF的每一次新聞吹風會,以及華盛頓智庫的活動。對于對IMF決定有重大影響力的美國财政部的表态也保持密切關注,在西方媒體發出一些猜測性報道的時候主動向IMF新聞官求證,在第一時間發回權威聲音。
8月份IMF在初評報告中對人民币的表述變得比此前更加積極,10月份IMF總裁拉加德明确站出來支持人民币“入籃”。經曆了這兩個重要節點,外界對人民币“入籃”的前景預期也變得更加樂觀。雖然外電并沒有對這兩個節點進行大篇幅報道,但是新華社均抓住這些于我有利的重要節點進行了長篇深入的報道。
筆者在持續報道這一進程中還發現,選取合适的專家對增強報道的專業性和深度至關重要。華盛頓雖然有着豐富的智庫專家采訪資源,但是其中不少人對中國問題抱有偏見。即使是在人民币“入籃”這樣的經濟問題上,一些人也始終無視中國在金融改革領域取得的進步,以老眼光看待新情況。筆者在經過長期采訪接觸之後對不同專家的觀點有所了解,篩選出觀點比較客觀理性的專家為我所用,将這樣的專家觀點放入稿件中才能以理服人,正确引導輿論。
随着中國在世界經濟政治舞台上扮演着越來越重要的角色,像人民币“入籃”這樣的重大海外涉華新聞會越來越多。總體來看,西方媒體對中國經濟的認識理解比以前更加深刻,這在客觀上對中央外宣媒體在報道的時效和深度上都提出了更高的要求。雖然外媒在涉華經濟議題的報道上較之以前更加客觀,但是它們仍然傾向于放大中國經濟的局部風險,淡化積極的外溢性。中央外宣媒體應當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時機,在積極的外溢性上做足文章,促進中國和世界經濟的良性互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