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紀錄片《我在故宮修文物》在央視首播,幾個月後在彈幕視頻網站bilibili(簡稱“B站”)上獲得巨大反響,成為年度最具影響力的紀錄片,“工匠精神”也成為當年的流行語。近日,由蕭寒執導的電影《我在故宮修文物》在全國上映,也備受影迷關注。影片用充滿人情味的視角向觀衆呈現“故宮”這一中華文化重要載體的鮮活生命力,工匠精神的傳承也通過修複師的生活、工作和言談流露出來。
故宮仿佛也年輕起來了
紀錄片《我在故宮修文物》講述一群國寶級文物修複師在故宮裡修複國寶的日常。關于故宮的紀錄片有很多,但是基本上已經被14年前拍攝的那部12集大型紀錄片《故宮》定下的嚴肅、嚴謹的基調同化。但《我在故宮修文物》打破了這一模式,整個故事是年輕化的、生活化的,一如萌萌的片名。雖然每位師傅都手藝精湛,但是他們沒有老學究般肅穆的面孔,就像生活在我們隔壁的人。修複師對待文物,也并沒有常人想象得那樣戰戰兢兢,反倒是透着一股子尋常日子的雲淡風輕。
網友這樣描述自己看片時的不淡定:“被師傅緻命的氣質震懾到了!”當師傅修複好黃花梨衣櫃時說了一句“這擦完了真是幻彩生輝啊”,一片彈幕飛過:“新詞get”“我覺得他們開口都是文化”……
很多人看完第一遍後,都會二刷、三刷。看完彈幕版後,再關掉彈幕靜靜體會片子本身的美好。在評論區還有這樣一個評論:“我不知道這些師傅能賺多少錢,但是我希望他們能賺很多很多錢!”
導演蕭寒笑言,自己團隊拍的紀錄片是“青春版故宮”。“我們團隊裡90後占了很大比例。最早我們的片名是很傳統的那種,叫《故宮心傳》,後來覺得太‘正’,最後有個年輕人提議叫《我在故宮修文物》,大家都很喜歡。”在《故宮》火了之後,蕭寒特地去B站上注冊了賬号,“配着彈幕看《故宮》是完全不同的體驗,你會發現其實你想表達的意思,90後們都觸動到了。”
借由這部記錄片,“擇一事,終一生”的文物修複師們走進公衆視野。這個視頻也變成了“故宮最強招聘宣傳片”。今年故宮招新,報名人數激增,一百個崗位就有兩萬人報了名。
一部接地氣能打動人心的電影
導演蕭寒,其實并非科班出身,2011年前後他才進入了紀錄片這個行業。在他的骨子裡,一直渴望着一種更為安靜、專注的自我表達,他說,“我一直在找和這個世界對話的方式。”而紀錄片就成了蕭寒自我表達的出口。
相對于電視版的精巧,電影版更有拙的感覺。電影版畫外音消失了,導演用鏡頭語言組織出了一部更深沉蘊藉,甚至怅然若失的電影。嶄新的故事線以及大量劇集版中未出現的畫面交代了修複師們的日常工作及生活狀态。悠揚的背景音樂勾連畫面的起承轉合,觀衆仿佛被修複師帶着進行了一場“穿越時空”的旅行。蕭寒認為,“旁白退一步,就會讓觀衆更接近電影一步。”隻是,蕭寒還頗有遺憾,“如果能拍一年就好了。春天有鳥叫,夏天聽風,秋天打杏子,冬天看雪,那我們這部片還會更美。”
對于人的關注一直是導演蕭寒創作的主線,用他自己的話說,“我的片子的主角一定是人,用人物的呈現作為片子的重要支撐,我們創作的方式也一定要深入、真正地進入他們的生活,要走得更近。”為了更好地拍到修複師們工作的細節,4個月裡無論是上班、下班、吃飯、出差,團隊成員都跟師傅們待在一起。盡管之前做過相應的調研,但真正拍攝與之前的調研内容并不完全一樣,蕭寒覺得“在拍攝的過程當中你不斷地發現吸引你和打動你的東西時,你會越來越覺得對于這個選題和方向,你的決定是對的。”
工匠精神“不能煩”
就像修複故宮文物的工匠師傅一樣,導演們也在雕琢這部電影,最終的成果當然是一部優秀的片子。
電影版從100個小時的素材中,剪輯出一部87分鐘的電影,整整花了7個月,需要的是“不煩”的心态,就像文物修複師們平心靜氣,一點點打磨手中的文物一樣。
蕭寒覺得對現代人來講,“擇一事,終一生”太過彌足珍貴,大多數人隻想看到結果,忽略了過程,但其實一直有的隻是過程,片中的精神才越發美好,才會在觀衆中引發這麼多關注。就像影片中木器組的屈峰老師,來到故宮覺得這裡的“慢”跟自己的性格不符,後來卻慢慢在修複文物的過程中看到器物不一樣的美。現在太多人都想方便,不願意等待,但其實等待才有快樂,甘苦并行,沒有苦又哪來的甜。
蕭寒訪談錄
問:你覺得《我在故宮修文物》為什麼能被年輕人追捧?
蕭寒:這些師傅們的人生觀和價值觀特别能打動年輕人。我們當時也沒想到能在年輕人中間引起那麼大的反響,我們原來覺得受衆應該會是那種上了年紀有生活閱曆的,這樣的人才可能更有感觸,後來我仔細琢磨,可能是因為年輕人在這種快節奏的生活下,他們很難沉下心來去做這樣一件事情,可能他們覺得更難的事情,才更珍貴吧!
問:請談談你對工匠精神的理解?
蕭寒:我覺得工匠精神就是專注與堅持,首先你要專注一件事情,然後能夠堅持下去,就像我們在拍攝的時候那些師傅也會說到,他們從學徒開始,師傅跟他們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你得磨性子,坐得住”。
問:片子裡師傅也有提到,說這些文物都是有靈魂的,你覺得這具體指什麼?
蕭寒:我經常跟師傅們聊天,他們覺得這些文物雖然看上去是死的,但是它們一直在沉浸着,一直在等待和一代代的修複師相遇。我覺得很有趣的是,一個文物經過上千年,有時候會經曆好幾個修複師,現在的修複師就可以從它被修複的情況去揣摩上一代修複師的故事,這其實是一個很微妙的故事。用一個很浪漫的說法就是,他們并不是在修一個文物,他們是在修補時間的痕迹,他們是修時間的人。
問:你最想對觀衆說的一句話是什麼?
蕭寒:我跟我的學生說的最多的一句話是,“身不能至,心向往之”。可能因為現實的無奈,很多年輕人或者很多朋友,他們會覺得我可能做不到,或者我沒有辦法選擇我真的想走的路。可能現在你做不到,但你至少知道哪個是你喜歡的,哪個是對的,你要能分清楚。我可能真走不到,但我的心要朝着那個方向。我現在跟自己說,可能不見得我想達到的那個結果就能夠達成,但是即使達不成,我知道那是對的,是我應該去的方向。
(王宇軒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