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聽到揚州這個地名,和2001年大熱的那部電視劇《上錯花轎嫁對郎》有關,片尾曲裡,有個清甜的女聲溫柔地唱着:霧夜煙雨蒙蒙唱揚州。
15年後的某個深夜,我看着偌大的中國地圖,想去近途的某地散心,視線落在揚州後,當即開始搜索攻略,決定去歌裡的城市看看。
火車在傍晚抵達揚州站,站在廣場等公交時,忽然下起了傾盆大雨,水汽四起的瞬間,我情不自禁地哼起了那支歌。
提前預訂的青旅臨近個園,藏在熙熙攘攘的東關街内,背着大包跟着地圖導航在街内穿梭,看着兩旁的商鋪,和長滿青苔的弄堂,感覺時光倒流,又回到了四年前盛夏的蘇州,它們有着相似的氣息。
東關小吃街再向前兩個路口,拐進鹽阜路,朝綠意盎然的深處走去,就看見個園國際青年旅社的招牌,挂在濕漉漉的空氣裡。
因為非周末,旅客寥寥,推開镂刻精美的木窗,隻看見沾滿水珠的綠葉枝頭,和遠處連成一片的粉嫩荷花。
鎖門下樓,去聞荷香,去找美食,被賣菱角的小攤吸引。童年的記憶裡,哥哥總愛去水塘摸菱角,洗淨後煮熟,清香甘甜。
揚州這樣一座江南水鄉,自然也是産菱角的好地方,咬開褐色的殼,露出灰白的芯,一口吃下去,舌尖歆享了無盡的綿軟。
沿街繼續向南,看見一間店鋪,打出揚州特産的招牌,進店後點了炒飯、獅子頭、燙幹絲,在陌生的鄉音裡大快朵頤。
熱心的店主問我是否第一次來揚州,我點點頭,他用帶着濃重揚州口音的普通話向我推薦必去景點。
“這條路走到頭,過馬路,就是運河文化公園了,你可以步行,也能坐船,沿着長長的運河走一圈,一定覺得舒服。”
開心地道謝,付完賬後立即動身,天色漸晚,河兩岸已亮起絢爛的燈光。
這座因為運河而生的城市,有着得天獨厚的地理優勢和豐富的各類資源,馬路平整寬敞,居住人口不多,非常宜居宜家。
運河邊人聲鼎沸,老人們在跳廣場舞,情侶們牽手散步,一身運動衣的男孩在跑步,我站在河邊,看着他們怡然自得的樣子,不由地羨慕起他們住在這樣的城市。
明清時期,政府把鹽業壟斷管理機構兩淮鹽運史和兩淮鹽運禦史設在揚州,使揚州成為全國最大的食鹽集散地,也是因了運河便捷的水上交通。
富裕的生活條件,讓他們不再滿足基本的吃飽穿暖,于是發展出水包皮和皮包水,即澡堂和茶館。
而今,鹽商不再,但鼎盛時期的文化仍影響着這座城市,站在這條輝煌過的運河邊,感受到時光消逝得如此之快,鬥轉星移物是人非。
揚州市區裡,還有一道獨特的風景線,就是罩着紅色篷子的三輪車,他們熟知角角落落的景點,談好價格後即可載你前去。
我在溫柔的夜色裡,沿着河岸坐了一小段,聽着車夫唱着我聽不懂的小調,身心得到放松,覺得每一個細胞都在拼命吸收着飽滿新鮮的氧氣。
我住的城市裡,因為修建地鐵和不斷改建的道路,每天不斷揚起灰塵,挖掘機的轟鳴聲震耳欲聾。沒有縱橫交錯的水系,沒有足夠的空地用來綠化,人人匆忙趕路。此刻在揚州柔軟的夜色裡,我才懂,什麼是生活的美好,就是又美又好。
路途的跋涉讓我整晚安眠,睡前惦記着個園的美景,想去一覽中國四大名園的風采。翌日一早,辦完退房手續後,穿過狹窄的長巷,即可看到入園口,買票進入後,便被園中精緻的一草一木吸引。
過去這曾是鹽商的私人宅邸,後幾經易主、修複,成為國家重點文物保護對象。
在園中不緊不慢地走着,假山、奇石,還有精心栽種的花圃,聽着導遊講解每一處景點的特殊寓意,由衷地佩服古代人的巧思。
這片園子裡,最吸引人的莫過是竹林了,繞過兩道圓拱門,便能邂逅種類繁多的竹林。它們有着不同的姿态,筆直地站立着,聳入雲天。
竹身上挂着吊牌,詳細介紹着它的習性特點,因為清晨下過一場雨的緣故,竹林裡濕哒哒的水滴聲清晰可聞。從其中走一趟,感覺發梢都帶着竹葉香,一個步履蹒跚的老人,雙手放在背後,悠閑地踱步,我蹲下身,将他的身影定格在了竹林之中。
從前讀過的詩浮現腦海:孤燈寒照雨,濕竹暗浮煙。落于紙端的場景,今日用雙腳丈量,心中滿溢着歡喜。
最後一站,從個園來到瘦西湖,臨近中午,景區内遊客三三兩兩。雖是盛夏,但園中微風習習,并不炎熱。
瘦西湖的水面寬窄不同,加之景點遍布,而得其名。走過二十四橋時,記起書中學過的那首詩: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箫。
走過北塔,聽聞這是鹽商們為了取悅皇帝,一夜之間用鹽袋堆起來的景點。後高價買來圖紙,仿頤和園中的北塔建造而成。
跟着指示牌走着,忽然看見一處寺廟,屋檐懸挂的鈴铛被吹動,嗚嗚作響。我擡頭看,門忽然被打開,一位僧人走出來,我轉頭,迎上他溫和的目光,兩個人微微點頭,算作是打了招呼。
沿路都有荷花相伴,問了工作人員,才知恰逢全國荷花展。不同地區帶了各自的荷花品種,擺出獨特的造型,吸引着八方來客。
走得累了,拐進盆景博物館,驚歎匠人們精湛且高超的手藝。
小橋流水,花木寺廟,處處是美景畫卷,是曾經讀過的美景,又比詩句本身更耐看。我沉淪在這樣的古色古香裡,不知不覺消耗了四個小時,直到離園,才意識到自己時間已過去那麼久。
還有很多美景值得探訪,還有很多有趣的民俗習慣等着體驗,帶着不舍與眷戀離開揚州,我看着日曆,計劃着下次動身的時間。
北島說一個人的行走範圍就是他的世界,我想把這範圍不斷擴大,去看山看水看雲看月,在目不暇接的美景裡,過神仙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