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外長着一棵樟樹,天氣漸涼秋風乍起的夜裡,枝葉總被吹得簌簌作響。從淺淺的睡眠中醒來,香薰燈撲閃的火苗像是一隻眼睛,與我靜靜地對望着。
刻意放慢了生活的步調,白日裡讀書喝茶,傍晚去公園中跑步,夜晚對着一扇小窗,安安靜靜寫字。
偶爾和朋友相聚,放棄了一部分并無太大意義的社交,餘下的時間便一筆一畫地練起字,中文楷體和英文圓體的字迹慢慢好看起來。
某些時刻,淡淡的孤獨感如晚潮般湧現,這時,我便停下手頭的一切工作,試圖理清它源于何處。
有一個落雨的黃昏,我自南方小鎮返家,手中捧着kindle,津津有味地看着夏目漱石寫的《後來的事》。
故事最後的結局暧昧不清,如同視野盡頭水汽重重的天空,我猜測着女主角的病情能否痊愈,她和男主角之間是否有一條舊夢重溫的路。
抵家時天色已暗,我擰開案頭的小燈,鋪開摘抄本,一字一段地謄抄着書中的語句。黑色墨水綻開在米黃色的紙頁上,我不由自主地念出聲來,恍惚間覺得自己來到了故事裡的那處宅子,男主角代著買了一枝香氣撲鼻的百合花,細細地修剪後插入瓶中,滿心歡喜地等着女主角三千代的到來。
内心有震動,心血來潮地找出燕池唱過的那支歌《人海》來聽。
“想見卻還在等的人,不太多,連起來也讓人心碎,碎成河。”
這一句歌詞,與書中的情節嚴絲合縫地重疊,我忽然思念起戀人,迫不及待地想與他分享這一瞬的心潮澎湃。
台曆上他要來的日子标注了一顆紅色的心,跑步時讀書時對着一鍋熱湯發呆時,總會想起他的笑容。
書中曾寫道:能夠不管身處什麼地方、什麼時間,都深深愛着一個人,這是值得人羨慕的一件事。
大概也是這樣起風的夜裡,在因了書裡的描寫而感同身受時,我才真的體會了其中的滋味。
戀人短暫停留又将離去,車站道别的那刻,我告訴他這段日子,我用他買的kindle看了很多書。每一回收獲美好的體驗時,都會想起他,想着我們下一次碰面會是何時何地。
返程的途中,下午三點鐘的陽光暖暖地落在車窗上,我看着街上來往的行人,覺得自己正過着小半生中最自由靜谧的日子。做着喜歡的事,按照喜歡的方式,一顆滾燙的心換來的是另一顆熾熱的心。
也是從那一天起,我開始愛上秋天,愛上乍起的秋風。
因為萬籁俱寂時的一陣風,讓我清醒,能夠坦誠地與自己對話談心。一如獨自前行了很久,身邊突然出現了一個合拍的伴侶,他可以化成暖陽化成秋風,不動神色地進入到我的生活裡,給予了妥帖恰當的陪伴。
從此不奢談真心或假意,也不再空談過去與将來,你說你此刻在那裡,我便深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