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聽見下雨的聲音,于是我的世界被吵醒,就怕情緒瞞了眼睛,不舍的淚在彼此的臉上透明——
廣麗推薦:青苔入境,檐下風鈴,搖晃曾經。回憶是一行行無從剪接的風景,愛始終年輕。
●文/夏南年
所愛隔山海,山海不可平。你不在,千山萬水再沒法變一馬平川,所以你要快點出來呀陳蘇桐,林清歌等了你那麼久。
1.百葉窗折射的光影,像有着心事的一張表情
2015年的初冬,驟然轉涼的溫度凍壞了陳蘇桐送給我的非洲茉莉,也讓裹成肉球的我最終難逃感冒的襲擊。
我把莫小淺留給我的那瓶水喝了個精光,蜷縮在被子裡撥通了陳蘇桐的電話,大概是同病相憐,到了這種時候還想着那棵已經和我一樣半死不活的在北方開不出花的樹,對着電話嘀嘀咕咕,“陳蘇桐,你快來我寝室的樓下,把那棵非洲茉莉搬到溫室去。”
電話那頭他毫不猶豫地說,“不就一盆花嗎?你自己先搬去呗,别的女生搬不動,我就不信你還搬不動了。”
你大爺的别的女生搬不動,我差點就爆粗了,我是那種嬌滴滴的女生嗎?要不是真不舒服,我能打這個憋屈的電話嗎?
不知道是不是天寒地凍容易傷心,我難過得眨巴了半天眼睛。躺了十分鐘後,我又很沒骨氣艱難地從床上爬起來,裹上羽絨服和圍巾,顫顫巍巍走到樓下端起了那盆異常沉重的樹。
當初陳蘇桐在我的威逼利誘下把花當生日禮物買給我的時候說得多好聽啊,“林清歌,你不是喜歡花嗎?聽說非洲茉莉開花時能香滿十裡呢。”可是後來這個傻子才知道,北方的溫度不夠,那盆花永遠不會盛開。
我一邊想一邊哼哧哼哧把花往溫室二樓抱,一走神就出問題了,不知道誰在樓梯上潑了一灘水,我一腳踩上去連同花一起摔在了地上。
這真是場惡戰啊陳蘇桐,連你的花都非要跟我過不去,花盆落地的那一瞬間碎成了幾瓣,其中一片劃破了我露在袖子外的胳膊,血滴到了樓梯上。
按照小說的套路,此刻應該會有個好看成熟的男生經過吧?可是我等得黃花菜都涼了也沒等到,想起莫小淺正在上母夜叉的課,猶豫了一下再次撥通了陳蘇桐的電話。
“林清歌你能不能消停點,我好不容易能約到夏婉瑩出來。”我還沒來及吭聲,陳蘇桐就對着電話一通亂喊,吓得我差點把手機扔到地上。
我也繃不住了,對着電話一通亂喊,“陳蘇桐你是不是東西了?重色輕友的家夥我看錯你了,我快死了你知道嗎好好約你的會去吧……”我的手一點都不争氣,沒等我發洩完就把手機扔到了地上,哦不,是在我的眼一黑、意識消失前,把我省吃儉用新買的手機輕輕放在了地上。
前一個手機是陪陳蘇桐打球時摔壞的,我倒在這裡是因為陳蘇桐的非洲茉莉,我這麼英勇無畏不要兒女情長的女生在嚎啕大哭前暈過去也是拜陳蘇桐所賜,所以我在徹底失去意識前對自己說,再也不要理陳蘇桐那個混蛋。
2.青苔入鏡,檐下風鈴搖晃曾經
醒來時莫小淺正一臉擔憂地望着我,見我睜眼直接給我了一拳,“好啊林清歌,你玩兒自殺也不能連累花吧?”
我下意識地望了一眼空無一人的四周,有點失落,莫小淺斜了我一眼,“人剛走,看了你一天半,連口水都沒喝。”
我的臉騰的紅了,恢複了一點理智後趾高氣揚地擺擺手,“以後都不要跟我提那個混蛋,要不是他重色輕友,我也不至于落得這樣的下場。我要跟他恩斷義絕。”
莫小淺用看神經病的眼神望了我一眼轉身走了,大概以為我摔傻了,懶得理我。
空蕩蕩的寝室裡又隻剩下我一個人,我的思緒一不小心飄忽到了陳蘇桐,我咬牙切齒安慰自己,不理他不代表不能想念,于是下一秒我直接自己打臉,陳蘇桐黑着眼圈探進來半個腦袋,一臉驚喜,“你終于醒了,你吓死我了。”
我想也許是陳蘇桐良心發現心裡有點兒内疚,在我的手腕裹着厚紗布動彈不得的這段日子裡,他對我照顧得無微不至。我要喝涼水他不敢給我倒溫的;我要吃坐半個小時車才能買到的灌湯包他不會去學校門口給我買,好在我大人大量,大多時候隻是讓他陪我一會兒。
莫小淺一臉疑惑地望着我,“别人生病都趾高氣揚好像中了大獎一樣,你怎麼反而成了溫馴的小綿羊?”我斜瞄了陳蘇桐一眼,心想當然要變了,要變得像那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夏婉瑩一樣。
忘了說了,直到陳蘇桐對着電話大聲嚷嚷着夏婉瑩的那天,我才如夢初醒,将從前那些甜蜜白癡的幻想抹得一幹二淨,不然莫小淺那天也不會覺得罵陳蘇桐重色輕友的我神經病。畢竟啊,在莫小淺連同全班同學心裡,陳蘇桐會喜歡的女生,隻可能是我,連莫小淺都是個打醬油的。
隻是直到現在,我都不知道這個夏婉瑩到底是何方神仙,天地良心,那天是我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
大概是陳蘇桐對我太好了,讓我不知不覺習慣了對他一邊吆五喝六一邊心心念念,也讓一向不那麼自信的我從未懷疑過自己是他心目中的不二人選,可是我真的不是自戀啦陳蘇桐,哪怕是現在,不然為什麼你時時刻刻守在我身邊,望着我的目光裡閃爍着漂亮的陽光,也不見你再提起那個突然冒出夏婉瑩呢?
空間裡有很多類似的問題,那些無聊的人生怕帶不給别人傷心,他們問,如果可以讓你選擇重來一遍,你會選擇不遇見那個人嗎?百分之九十都說,再來一遍還是想遇見他,錯也錯得值得,可是陳蘇桐,大概我沒有那麼喜歡你,我突然開始猶豫,如果重來,也許不遇見你才是最好的選擇,對嗎?
如果不遇見,就可以不忘記,你不用對我比對别人多好一些多陪伴一些,我不會誤會,也就不會胡思亂想把生活和腦子一起攪得一團糟。
3.窗台上滴落的雨滴,凄美而動聽
也許老天隻愛笨小孩,踏踏實實許願的那一種,我不是,所以當我數着最後一點時光安安心心享受陳蘇桐給我的幸福時,居然和夏婉瑩發生了一件電影裡才有的大事。
陳蘇桐和莫小淺趕到時,我正目瞪口呆望着百年的老戲骨夏婉瑩,明明是她莫名其妙把我叫來這個巷子說要請我聊聊天、明明我沒聽說過這裡還有什麼喝茶的地方特地确認了好幾遍地址有沒有錯,當我手裡拿着可樂的空瓶子配上她那身灑滿了棕色不明液體的白連衣裙時,我覺得就算我有一萬張嘴也說不清了,特别是陳蘇桐憤怒地望着我,眼睛裡連一絲一毫的詫異都沒有。
陳蘇桐一把拿過我手裡的瓶子,“林清歌,你能給我解釋下她的衣服是怎麼回事嗎?”
“我說是她自己灑上去的你信嗎?”我死死盯住陳蘇桐的眼睛。
“你以為她有病嗎?”陳蘇桐轉過臉,抓了幾張紙巾擦夏婉瑩的裙子,還細心地問她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當時就想破口大罵了陳蘇桐,我都說了原因了,我想認識這段時間來我是怎樣的人你還能不清楚嗎,可是偏偏在這樣的時候将我的自尊心狠狠地踩在腳下。
我的心裡湧起了大片的失落,看着陳蘇桐拉着夏婉瑩的樣子,我微微笑了下,挽住莫小淺的胳膊,“你看他們真是一對璧人。”
然後涼涼的風裡,我的眼淚撲簌簌落下,消散在車水馬龍的景色裡。
陳蘇桐和夏婉瑩說說笑笑的上出租車,我隐約聽到夏婉瑩大度又委屈地控告我莫名其妙潑了她一身水,“沒關系的陳蘇桐,也許林清歌隻是怕失去你這個哥們兒一時沖動而已。”
這次換我拉住了莫小淺,夜色深沉,莫小淺一臉嚴肅地對我說,“今天真是長見識了,總算知道了什麼叫大開眼界,你說要是我語文是夏婉瑩教的該多好啊。”
我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莫小淺這丫頭總算還有良心,即便全世界都在唾棄我否定我,她還是一聲不響站在我身邊選擇無條件的陪伴。
我才不要為了兒女情長傷心,大大咧咧地回應莫小淺,“為什麼我這麼孤獨!因為我愛得深沉……”說了一半我自己就笑場了,笑着笑着又有些酸澀,夏婉瑩給我短信,她隻騙陳蘇桐這一次,因為她最大的夢想就是讓他陪伴在她身旁。
而我呢?我絞盡腦汁想,對我來說,明明喜歡一個人應該是拼命對他好,再默默地等待他看見卑微的自己啊。
4.想起你用唇語說愛情,幸福也可以很安靜
我對莫小淺說,我和陳蘇桐連朋友都不是了。涼涼的溫度,莫小淺的歎氣帶着白色輕柔的霧氣,“你們這是幹什麼呢?怎麼突然這樣了,清歌,到現在他都不知道你漢子的外表下藏了什麼小心思,你真的甘心嗎?”
莫小淺這丫頭真是太沒有良心了,直接往我的傷心處戳洞洞,還一戳一個準,沒有不甘心也沒有二鍋頭,我一把拽住了莫小淺,“走吧,你都這麼說了,好歹在絕交前也該把這事通知他一聲。”
莫小淺一聽有好戲看,屁颠颠拉着我往外跑,跑了一半停住了,“可是清歌,我也有好幾天沒見到陳蘇桐了,壓根不知道他在那兒。”
我瞥了她一眼,默默掏出了手機,“你看定位,我手機裡有他的GPS跟蹤。”果然莫小淺一下就跳起來了,差點把我的手機扔到地上。
“林清歌這樣的铮铮女子漢居然會做出這種事?”莫小淺一副不認識我的樣子,心裡微微顫動了一下,就好像,蝴蝶的翅膀在風中扇動。我讓莫小淺别廢話,之後去書吧的路上沉默不語,陳蘇桐,怎麼辦啊,我突然想起那次我們目瞪口呆地看到GPS追蹤的神奇功能後,想到的是互相給對方的手機裡放上自己的行蹤。
那時候陳蘇桐一臉嫌棄地看着我,“别多想啊,我就是怕你那麼笨,萬一哪天走丢了莫小淺肯定會逼着我擔責任不是。”
我假裝生氣地使勁兒掐他,他還是笑眯眯惹人嫌的樣子,甜蜜的風卻墜落在心裡。陳蘇桐,這幾年沒有看過你這樣陪在誰身邊,可是為什麼最後不是我。
街邊的書吧,透過幹淨漂亮的彩色透明玻璃,我看到有穿着女仆裝的服務員端着兩杯我最愛的西瓜汁走到陳蘇桐和夏婉瑩的面前,西瓜汁香甜的味道好像已經飄進了鼻翼裡,我卻有種吃了壞蘋果的酸澀。
我看着陳蘇桐熟練地将吸管彎好插進杯子,遞給夏婉瑩時順手壓了壓她手中厚厚的書,好讓她看起來更方便。
“怎麼了?”莫小淺順嘴問道,說完一臉擔心地望着我。
“沒事兒,我們進去吧。”我努力擠出一個正常的笑容,拉着莫小淺大步往書吧裡走。小時候就是這樣,不該笑的時候想笑就想想難過的事情,想笑卻不開心的時候想想好笑的事情,我們都不是什麼特别的人,在這個世間隻是滄海一粟,快樂和悲傷都能來得簡單又分明,所以沒什麼是過不去的坎。
歡迎光臨的聲音很好聽,像小鳥在叫,陳蘇桐下意識地望了大門一眼,看到我的那一瞬間,眼睛裡竟然亮起一團光,幾天不見,面對他的時候竟生疏了幾分,神通廣大的莫小淺跳起來活躍氣氛,于是陳蘇桐毫不見外地問我和莫小淺,要不要跟他們一起去漠河。
我清楚地聽到,陳蘇桐說他和夏婉瑩時,用的是“我們”。可是陳蘇桐,漠河是我最想去的地方,那次你也說我們,以後一定要去。
莫小淺陰陽怪氣地說,“喲,要一起去看極光啊。”“閉嘴!是陪夏婉瑩去她的老家處理點事情。”陳蘇桐瞪了莫小淺一眼。
莫小淺恍然大悟,“原來是去見家長。”我看他倆在這像演雙簧似的,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夏婉瑩誇張地掏出手機看了一眼,大呼小叫,“清歌姐,你先在這看他倆演冤家,我還有事,先走了。”
夏婉瑩臨走時用特别奇怪的目光看了我一眼,我根本沒理解她的意思,直到後來,腦海中依稀浮現出她的表情,才恍然那天她的意味深長到底代表了什麼。
要是當初我拉住她問一問就好了,可是誰讓那時候,我可笑的自尊心告訴我,她是我的敵人呢。
5.回憶是無從剪接的風景,愛始終年輕
我決定去漠河了,自己一個人,我想那是曾經說好和陳蘇桐一起去的地方,當我們同時踏上那片土地,呼吸同樣的空氣,也算是一起來過了。
我請了七天的假坐上和陳蘇桐不同廂的同一列火車去漠河,從我們這裡去漠河要十幾個小時的火車,我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路,耳邊循環播放的歌裡有下雨的聲音。
下車時我躲在暗處順利找到了陳蘇桐,唯一奇怪的是,我等了很久也沒看到夏婉瑩在哪裡。
這時手機叮咚一聲,莫小淺笑呵呵地問我路上怎麼樣,我覺得她今天的語氣有點奇怪,還沒發現問題在哪,再一擡頭,突然找不到陳蘇桐了。
我訂了和陳蘇桐同一家的客棧,原本的計劃是跟着他去那裡,走在他身邊,看他和另外的女生走我最喜歡的地方。
我簡直要爆炸了,來之前我做好了所有心碎的準備,卻壓根沒預料過從看到陳蘇桐一個人那一刻開始所有的計劃都會亂套,更可悲的是,這種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就算我手機的電量夠我跟蹤他三天三夜,我這樣的路癡也實在沒有自己找到地方的自信。
我像個壯烈的勇士般擠出人群,隐隐約約的,在寬大的馬路另一邊、摩肩接踵的人群中,好像有一件紅藍相間的格子襯衫,那是我陪陳蘇桐逛了好久淘寶買來的,明亮又幹淨。
我下意識地大喊大叫着陳蘇桐,像飛一般越過馬路。記得陳蘇桐說過,“清歌啊,你就不能遇到事情冷靜一點嗎?每次都扔下一堆爛攤子留我替你收拾。”
我厚顔無恥地嬉皮笑臉,“那你不收拾不就行了,寶劍鋒從磨砺出!你不幫我,說不定我就學會了。”
陳蘇桐咬牙切齒沖我吹胡子瞪眼卻又無可奈何。所以啊陳蘇桐,這次你又幫我收拾了一個爛攤子,可是之後還會有很多很多呢,你為什麼要不告而别。
陳蘇桐将我一把拉住,在我還沒有聞到他熟悉的味道時被後面的車撞到了地上,救護車呼啦呼啦地叫着,白色的床單上盛開出鮮豔漂亮的花。
醫生說萬幸,那輛車的速度不快,陳蘇桐站起來的可能性是百分之五十,但是複健的過程很痛苦,我做好了陪陳蘇桐度過所有艱難的準備,手術後興沖沖帶着哭腫的眼睛拎着排骨湯走進病房時卻沒有了他的蹤影。
莫小淺說,那次是她和陳蘇桐說好的,夏婉瑩陪他演的第二場戲。第一場就是我抱着非洲茉莉的那天,喜歡了陳蘇桐很久的夏婉瑩抱着複雜的心思讓陳蘇桐試探我的心意。第二場,陳蘇桐知道以我的性格,一定會偷偷跟去漠河。
夏婉瑩還是繃不住良心,主動告訴陳蘇桐那天她自導自演的事情,陳蘇桐不好意思主動和我和解呀,莫小淺說,“我們都安排好了,你們兩個别扭得不會表達自己的人去漠河,多浪漫啊多甜蜜啊。”莫小淺說着說着就哭了。
戴着白帽子的小護士看到我們淚眼婆娑的樣子,遞給我一張字條,順帶着安慰我,“有什麼好哭的呀,那個男生手術做得特别好,運氣好的話不出三年就能恢複。你不知道,這對在鬼門關走過一趟的人來說是多好的運氣。”
所以這就是你給我的答案嗎陳蘇桐,你說如果可以的話,等你兩三年的時光,讓你重新用最好的姿态站在我面前,當然如果我等不及的話,遇到了新的彼岸就快點離開吧。
你說,“林清歌,我喜歡你。”旁邊畫着調皮的笑臉。陳蘇桐,這麼多時光,我在你面前任性又小氣,自卑還會把話藏在心裡,但你還是一味包容疼愛。
我也喜歡你呀陳蘇桐,天暖了,你給我的非洲茉莉重新長滿了綠油油的葉子,所以你要快點回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