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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的豔陽裡大雪紛飛

時間:2024-11-05 03:05:21

草海的千畝玫瑰還沒有開,澄澈的湖水安靜地倒映着白雲朵朵。在走婚橋上編了四個彩色麻花辮,聽當地人介紹摩梭族走婚儀式,當家主母的崇高地位。女神灣的船靜靜地泊在港灣,像等待歸人。去裡格的途中路過一大片經幡,紅色,藍色,黃色,在凜冽的風中搖曳。

火車轟隆隆行了一夜,從成都暗夜燈火中離開,在天色還沒清醒的時候抵達西昌。這個邊遠城市的火車站依舊有大批等着載客的司機師傅,與他處不同的是,這裡的方言我一個字都聽不懂,其實,真的好難聽啊。

在微信跟朋友報告:已到西昌。戳到通訊錄列表時,想起許小暖也呆在這個城市。給她發了消息,說了我的行程安排。掰着指頭算下,近三四年我都沒有見過她。

撇開衛星發射基地這個詞,西昌在我印象裡并沒有什麼存在感,加上路癡對距離的失算,導緻預定的住宿,從車站穿過整個城市之後,依舊在越來越偏遠的公路上前行。清晨的邛海籠罩在一片霧氣中,遠山隐隐約約浮在水面上,距離越來越近,緩緩的好似一幅清淡水墨攤開在眼前。

我蹲在路邊等店家掌櫃來接我。放眼望去巡視一圈,終于看到類似早餐小推車,我颠颠地跑過去,心裡反複重複一句,煎餅果子來一套。然而身處涼山彜族的地盤,兩分鐘後,我隻能默默地接過阿姨遞過來的土豆坨坨。攤位像中原人民烤串串一樣,鐵架子滿是排排站的鴨蛋大小的土豆,烤得外皮變色自然凸起,一刀從中間切開,再撒些辣椒末鹽巴等合上,從中間一口咬下去,很軟很面辣椒味烤土豆泥。嗯,西昌人民的早餐從一顆土豆開始。

到了民宿,攻略反複看了兩遍,從針織衫換了短袖溜達出門,中途換乘公車時,看到了一排開滿花的樹,花朵顔色混合了天藍色和淺紫色,小小的一顆湊成一簇,美呆呆的。隻是公車來得太湊巧,來不及問旁人花名是什麼。

西昌城區有一片老城,從四牌樓下車後,矮矮破破的小平房,有的鋪着青瓦,有的從白色的牆壁間橫出兩支紅色的薔薇。而整條街上熙熙攘攘人來人往,各種藥材幹草擺在城樓陰涼處,啃着拳頭大小的菠蘿湊在人群中,有時候我很喜歡這些市井的氣息,有些瑣碎,但熱氣騰騰。

掏出手機拍照時,看到許小暖發給我的消息,她說她在離西昌有四五個小時車程的鹽源縣,我可以到那邊和她彙合,再一起去泸沽湖。

久未見面,其實有些小忐忑,年歲增長了許多,期待能從别人口中聽到自己的改變,又似乎不希望她有所改變。

在西昌的老城區溜達了兩圈尋找網友評價極高的腸粉店,穿過老城樓時,看到城牆壁上有幾棵粗壯的梧桐長勢逆天,從城牆一邊穿到另一邊,粗細不勻的根基脈絡清晰地斜着豎着盤踞在牆面上,很像一些魔幻電影裡出現的場景,樣子奇怪得有些驚悚。

腸粉店在城樓西側百米處,小小的桌上擺着八九種配料,辣椒,腌菜,豆子,切得碎碎的香菜各一勺,大大一碗粉泡在酸酸辣辣的湯裡,不像米線那樣粗,也沒有粉絲那麼細,味道着實贊贊的。獨自出門在外面,一人對着一大盆飯啃被圍觀的境況時有發生,最慘不過那麼多好吃的一個人根本吃不完。

想起在成都一人對着一盆冒菜邊哭邊對着微信群裡小夥伴說,辣得好爽。而寫這些的時候,許多場景想起來也是略心塞。

圍着老城轉悠,坐在大樹下聽乘涼的老奶奶的錄音機裡播放的相聲,試圖跟老奶奶聊個天,手勢動作全上,依舊不能理解分毫,哭。晚上不到五點溜達回米粉店,一排小吃店,居然,都關門了。挫敗地回到民宿附近,買了次日去鹽源的車票。順便跟許小暖吐槽,西昌人民生活作息好健康。

傍晚下過雨,邛海的上空出現層次分明的火燒雲,海風涼飕飕地把頭發吹得跟着胡亂飛。西昌也被稱作月城,據說月圓時候邛海賞月是一大樂事,盡管當時我隻能裹緊外套坐在路邊吹海風。很多年前,我還呆在一個小城從未出過省的時候,許小暖也曾經這樣,坐在海邊打電話給我聽海浪聲。

這是提起她,我印象最深的一件事。鹽源在西昌到泸沽湖的必經之處,高原地區的日光跟溫度似乎沒有什麼關系,下午過後更是一分鐘一個溫度。下車後,看到許小暖一米七零的個頭在南方平民中鶴立雞群,我叫嚣着撲過去,許小暖哈哈笑着和我擁抱。預想中的問候沒有任何用場。

拼車去泸沽湖的路上,和她聊天。說起我第一次偷偷從家跑到帝都和她見面,呆了兩天被老姐抓回去,後來過去還是她在西站接我,從公主墳拐彎,由西到東橫穿長安街。

我們蹲在帝都淩晨空蕩蕩的大街上說以後怎樣怎樣,也曾從雙井一路晃晃悠悠走了兩個多小時回西大望路,我的第一份兼職是她陪我去面試,還有大大小小的糗事一籮筐。

抵達泸沽湖時天色都暗了下來。原以為景區隻是圍繞着湖的一些瑣碎景點,沒想到大得出乎意料,整整幾座山都圈在了景區範圍。晚上溫度依舊冷得吓人,我和許小暖又累又餓,恨不得裹着被子上街吃飯。

泸沽湖一分為二,一半在川西,隻是開發得沒有雲南那部分早,所以景點稀稀拉拉一片慘淡。鎮上行人寥寥,照舊啃了兩碗粉,打包一袋零食回屋窩着,忽然就下起了雨。

晚上和許小暖擠在一張床上蓋兩床被子。像幾年前我們相處那樣,大多時候她講話,我安靜聽。偶爾有些小得意地炫耀下在途中的見聞和好人品,或者在美食和帥小哥這樣我比較擅長的話題中插句話。

次日一早被鈴聲吵醒,包車的師傅說在門口等我們。我和許小暖對視一眼,手忙腳亂地洗臉刷牙沖出門。溫度依舊冷冷的,許小暖的長裙安靜地躺在包底,不情願地套上我那件長毛衫禦寒。

草海的千畝玫瑰還沒有開,澄澈的湖水安靜地倒映着白雲朵朵。在走婚橋上編了四個彩色麻花辮,聽當地人介紹摩梭族走婚儀式,當家主母的崇高地位。女神灣的船靜靜地泊在港灣,像等待歸人。去裡格的途中路過一大片經幡,紅色,藍色,黃色,在凜冽的風中搖曳。許小暖忽然戳我手臂,指着讓我看遠處,離岸邊百米遠的一處水域,雲層下有一方小天地,淅淅瀝瀝下着雨,而我們所站之處,眺望遠山另一頭,似乎還有陽光普照。

來川西就知道一山有四季,而現今才見識到十裡不同天。

終于,中午溫度飙升到近三十度,許小暖十分happy地換上她的長裙,坐在船頭,嚷着讓我給她拍照。長裙搭上一條紅底兒繡多色條紋的披肩,連帶着山水景色都明朗了許多。

這是我和她認識的第八年。第一年,她是躺在我QQ好友列表裡的陌生人。第二年,第三年,我貪玩翹課被表白時的無話不說,她給我打電話聽海聲。

第四年的暑假之後,我們在帝都同行,用第一份工資吃大餐,她生辰在KTV通宵,淩晨我跑出去買蛋糕,拎着啤酒叮咣響着穿過大街小巷,偶爾沒錢時也一起啃泡面。

一起看過下雪的故宮,聽過七九八角落藝人的歌唱,躺在草地上說未來。她喜歡俠義肝膽的江湖,我喜歡斯文隽秀的書生。

第五年,秋冬交替時,她離開帝都,被父母召回到福建。那年秋冬,我踏上江南小巷裡的青石闆,拍了許多青牆白瓦間的照片給許小暖。過年她打電話時哭訴說她被相親,我沒心沒肺地笑笑,沒有當真。

她說,不知道什麼時候可以一起去西藏。我說明年夏天好不好。

第六年的暮春時候,很意外地,她忽然擇一人安定下來。我開始毫無計劃地遊走在大大小小陌生的城市裡。我們很少有聯系,不知道什麼時候沒有了聊天話題。

第七年,我說新年快樂。她回複我生辰快樂,喜樂安康。

第八年,我奔赴千裡之外的山川,并沒有把見她加入旅行計劃裡,隻是告訴她我的計劃,她便願意陪我一同去往能抵達的目的地。

我們近乎悠閑地在泸沽湖環湖,躺在客棧院裡曬太陽,晚上在大落水的街上溜達,下雨就宅在客棧看書玩遊戲。

有些事我們默契地略過不提。就像我喜歡的一個作者說的那樣,安定下來并非平庸的表現,相反必然要内心足夠豐盈,才敢去踏實地生活。而我這樣的人大概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摔很多的跟頭才敢去安定。沒有誰比較好,也沒有誰比較酷,隻是我們有不同的人生。

離開泸沽湖的時候,我南下去麗江,許小暖回鹽源。那天應景地下着毛毛雨,涼涼地撲在臉上,掩蓋着心裡的一點點難過。我想把厚衣服留給她,她推辭說看了麗江的天氣,玉龍雪山會很冷。于是笑笑,擁抱着分别。

見一面少一次,哪有不散宴席。

車子不停地繞着盤山路向上,從斜雨微微到片片雪花,終于在山腰處,大雪茫茫,鋪天蓋地,覆蓋了來時的路。

而我們都有着不能回頭的人生,唯有努力将眼前的路,走得豐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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