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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甯 巅峰與低谷,不忘初心

時間:2024-11-05 10:52:59

80年代的中國體壇,李甯的出現點燃了中國人的信心,退役後李甯品牌則成為國産體育品牌的領軍者。每一次轉身,李甯交出的答卷都是對未來希望的開創。(蔡小川攝)嶄露頭角的少年天才

媒體鋪天蓋地的報道起始于1982年南斯拉夫薩格勒布的世界杯體操賽,但對我個人而言,1981年,是一個更重要的時刻。

那一年,我隻有18歲,第一次參加羅馬尼亞世界大學生運動會,作為一個新人來說我并沒有太多的壓力和負擔,可以說是全身心投入到比賽中。1981年的吊環決賽,我的分數一直是第一,到了頒獎的時候排名第二的蘇聯選手和我并列第一,後來才知道,是國際裁判組織在後面做了改分。頒獎現場,中國代表團提出抗議,吊環比賽的裁判組和組委會進行了交涉,現場觀衆在頒獎現場起哄、跺腳以此抗議。現場一直這樣僵持了大概10分鐘,組委會最終扛不住壓力,維持了現場原判給了我冠軍。

80年代初的國際體壇處于“冷戰”時期,中國剛恢複體育組織沒有多長時間,雖然有一些項目例如乒乓球、女排在世界上獲得了一些成績,但總體來說80年代的中國,在現代體育的競技比賽中,依舊處于弱勢位置。那個年代,每個國家派出的運動員都非常優秀,國際體育組織幾乎被蘇聯、歐美集團控制,這就意味着,如果你想赢得勝利,不僅要水平一流,而且還需要是壓倒性的分數才能獲得好成績。

同年的世界錦标賽,我由于受傷,并沒有獲得太好的成績,而中國男子體操隊第一次獲得了團體銅牌,頒獎現場第一次升起了中國國旗。可以說,這一年是中國體操以及我個人而言最為重要的起點。

大家所熟知的1982年南斯拉夫第六屆世界杯體操比賽上,經過一年的備戰和訓練,我堅信自己有實力獲得冠軍。但連我自己也沒有想到,最終獲得了單杠、自由體操、跳馬、鞍馬、吊環和全能六項冠軍的成績。80年代的冠軍獲得者,已經不僅是個人的勝利,它超越了體育本身的輸赢,在世界舞台上國人看到了我們國家正在發生的變化,以及在世界嶄露頭角的自信。

我記得在參加完1984年洛杉矶奧運會後,3金2銀1銅的成績,是我們當年整個奧運軍團獎牌總數的五分之一。回到老家廣西南甯,鄉親們的歡呼聲、鞭炮聲、掌聲充斥着大街小巷,這樣巨大的光環落在21歲的年輕人身上,這裡面有比較複雜的情緒,興奮、榮幸、自豪,當然也夾雜了更多的責任感。掃一掃二維碼聽李甯講述自己的體育人生漢城敗北的際遇

從事體育訓練的運動員大多數都渾身是傷,尤其是體操運動,更是一個吃青春飯的比賽項目。在經曆了1984年的巅峰之後,我也想過差不多到了年紀就功成身退,但無奈于當時國家體操隊青黃不接,在教練的勸說和組織的安排下,我參加了1988年的漢城奧運會,這一戰讓我陷入到巨大的痛苦與自責中。

韓國漢城綜合體育場,全世界的目光聚集在這裡,如果說沒有對勝利的渴望和期盼,那是不準确的,尤其是在過去獲得的贊譽之下,我必須要為國争光。吊環比賽失利,跳馬比賽坐到了地上……我當時整個人都蒙了,并沒有意識到這一切發生接下來該如何收場,我聽到了現場觀衆失望的驚歎,我下意識地露出自我安慰的微笑被電視台記錄下來,在那個集體榮譽大于一切的年代,這個鏡頭成為一個不折不扣的罪證,下場之後我和隊友們哭成一團。這種錐心刺骨的痛苦,雖然已經過去了20多年,但依舊曆曆在目。我後來想,如果不是這次失利,是否會有後來的李甯運動品牌,是否會繼續從事體育教練的工作?我不知道。

回國下飛機時,等着所有人都離開,我獨自走了一條灰色通道,從至高無上的榮譽到人生的谷底,感覺隻是咫尺之間,對于一個25歲的年輕人來說無疑是重創。嘲諷、謾罵,一時間從四面八方蜂擁而至。在那條灰色通道的盡頭,出現了一個人——李經緯(健力寶品牌創始人)。他站在通道的盡頭,拿着鮮花來接機,開導我一切都會過去。

現在回頭來看,我非常能理解當時曾經喜愛我的觀衆對我的失望,在那個物質相對匮乏、選擇很少的時代,中國代表隊在國外赢得的每一塊金牌,每一份榮譽,都遠超過其本身的意義。但是,作為個人來講,我确實經曆了一個漫長的痛苦過程。從運動員到商人同一年,我正式從體操隊退役。退役之後,國家給出了體制内最好的安排,讓我在廣西體委副主任和國家體操隊教練兩者中任選其一,但最終,我前往廣東三水進入了李經緯的健力寶公司。我常常會想,人生大起大落,給你失敗,給你機遇,給你選擇,莫不說我們在時代所經曆的一切,最後都隻不過是我們人生需要的成長。如果沒有漢城之敗,也許就不會有“李甯”這個品牌。

從運動員到商人的身份轉變,我花了許多時間去過渡。最開始我擔任的是李經緯的特别助理,負責公關宣傳、市場策劃、籌辦運動服裝廠的工作。後來我們找到了新加坡的投資,“李甯”牌得以成立,主營運動服裝。當然我有過糾結,漢城兵敗還是心中的痛,那時我已經是一個“罪人”,再這樣張揚做生意是否妥當?而李經緯卻告訴我,健力寶的夢想是要讓中國運動員喝上國産的運動飲料,李甯品牌是要讓中國運動員穿上國産的高檔運動裝。

萬事開頭難,我們在第一次訂貨會上,無人訂貨。90年代的經商環境,有的是機遇和挑戰。1990年的亞運會,我穿着“李甯”牌運動服,從藏族姑娘達娃央宗手中接過亞運聖火,這是一次曆史性時刻。當初為了拿到火炬傳遞權,我向國家體委談起了自己的創業夢想,以及“國産”品牌的責任,而最終我争取到了這個機會。亞運會結束後,李甯公司收到了1500萬元的訂單。從1992年巴塞羅那奧運會開始,中國的奧運軍團上台領獎穿着的“李甯服”成為中國國家隊的标配。而這,正是激勵着我不斷走下來的動力。

李甯公司一路走來,其間有過許多反思,這個運動品牌最終是要走向體育專業化用品,還是走向一個泛“體育”化的服裝品牌的方向?我記得有朋友跟我開玩笑,李甯,你現在是在做服裝品牌還是體育品牌?這個思考過程其實非常艱難,這不得不提到中國變化的速度,從一個極度匮乏的時代,進入到一個過剩的時代,我們國家也許隻花了十幾年的時間。

1997年時,我們賣得最好的一款産品是一件夾克,難道以後以市場反應作為調整李甯戰略的标準嗎?那麼李甯以後就可以都賣夾克了。當時我就想,那麼我最早的初心——做一個專業化的運動品牌,促進現代體育的社會發展理想,是否就漸漸偏離?

作為李甯牌的創始人之一,有時候需要思考賺錢和最初的理想之間是否能做到取舍和平衡。這時候我發現告别體育賽場那麼多年,最終在商業上的判斷,和體操精神裡的初心、專注、平衡其實是一脈相承的。那年之後,我離開公司去北大讀書,開始要在慢下來的生活中換另一個視角,隻有李甯漸漸淡出人們的視線,“李甯”品牌才不會被忘記。

李甯時尚

“源于體育,用于體育”是李甯品牌一貫的宗旨,在如今的時代下,李甯品牌的轉變應該說頗有成效。我們在1998年建立了第一家服裝與鞋産品設計開發中心,建立專業運動員的腳型數據,對專業運動特征進行數據化搜集分析,目标是為了提高産品的專業性和舒适度。

有了專業團隊的研發、生産、制作,再配合對它的文化價值的思考,結合年輕人所關注的時尚與審美,那麼就有了2018年李甯品牌在紐約時裝周上的良好表現。對于運動品牌的時裝化這個主題,也是我們最近在研究的課題。現如今運動是一種時尚,李甯品牌要把專業的運動材料、科技注入到時尚設計中,這是目前李甯發展的空間。

曾經,我去過一個意大利小鎮旅行,那是一個背靠大山、面朝大海的傳統小鎮。到了那之後就非常感歎,在這樣的小鎮上,保留的傳統工藝本身就是我們今天看到的所謂時尚的曆史積澱,這種積澱涉及審美的傳承,這種時尚的震撼應該最後回歸到人們的生活中去,這才是時尚應該有的樣子。

在紐約時裝周上,國人看到了一個國産體育品牌全新的樣子,同時也能找到它内藏着的中國人很有情懷的元素——熟悉的配色、熟悉的“中國李甯”的字體,以及打破了中式設計邊界的未來感和潮流性。我們收獲了許多評論,他們對李甯在紐約時裝周上的表現感到振奮。這種感覺超越了服裝或者是時尚本身的意義,與運動員在場上為國争光是同樣的自豪感。

時間已經過去20多年,其中的榮光和失敗種種,都是人生必不可少的課程,而接下來,與時俱進地理解時代,活在未來,是我們對過去最好的緻敬吧。

手記

1963年,李甯出生在廣西來賓一個普通教師家庭。他7歲開始練體操,17歲進入國家隊,并在1981年羅馬尼亞世界大學生運動會上拿下3項冠軍,下一年橫掃世界杯體操賽,拿下7枚金牌中的6枚。一時間,世界嘩然,一個不到20歲的男孩創造了世界體操史上的神話,他成了國人心中的英雄,更被稱為“體操王子”。

1984年的洛杉矶奧運會上,全國人民都在電視機前等待着李甯的吊環比賽,“吊環正吊臂後懸垂前擺上接直角支撐”和“雙杠大回環轉體180度成倒立”,當這兩個高難度動作播放時,觀衆們倒吸一口涼氣,而李甯不負衆望,幹脆利索以零失誤完成這兩個獨創的高難度動作,電視機前的觀衆們發出歡呼。

80年代,是屬于李甯的體操時代,他所向披靡,共獲得過14個世界冠軍,合集106枚國内外重大比賽的金牌,他已經成為國人的驕傲。李甯已經成為戰無不勝的标杆,當他因為渾身的傷病以及年紀的限制提出退役申請時被駁回。

1988年漢城奧運會上,渾身帶傷的李甯再次站到了賽場上,全國人民堅信過去的輝煌依然會延續,已經“高齡”的李甯依然是他們心中唯一的英雄。跳馬失利、吊環失利,接踵而至的落敗讓李甯一夜之間成為衆矢之的,嘲諷與謾罵鋪天蓋地,一個25歲的年輕人從神壇跌落,漫長的痛苦和自責重創了李甯。退役之後的李甯有許多選擇,他最終選擇轉變身份開始從商。曆經一年,他慢慢從過去的低谷中走出,在李經緯的幫助下,1989年,創立了體育運動品牌——李甯。

李甯運動品牌帶有先天的優勢,在1990年亞運會後,獲得了1500萬元的訂單,從此走上了民族運動品牌的路。作為創始人的李甯,其間有過許多困惑,如何平衡商業發展和推動體育發展的初心?

不忘初心,一直是李甯在采訪中提及的主題。李甯一直關注和支持着世界尤其是中國體育事業的發展,李甯品牌成為中國奧運軍團的服裝贊助商,李甯品牌還常年贊助中國體操隊、射擊隊、跳水隊、羽毛球隊,目前,李甯公司支持世界體育事業發展的各項投入累計早已超過十億元。

作為一個民族運動品牌,李甯25年的發展曆程很像是中國體育運動品牌發展的縮影,在不斷壯大的過程中,遭受到來自Nike、Adidas等一系列國際品牌的激烈競争,正是因為不斷地調整與平衡,讓李甯品牌規劃出獨特的品牌發展戰略。經過20年的發展,李甯品牌由最初生産單一的運動服裝發展到擁有運動服裝、運動鞋、運動器材、運動生活等多個産品系列的專業化體育用品公司,今天的李甯,産品結構日趨完善,銷售額快速增長,已經在中國體育用品行業中占據舉足輕重的領先地位。

2018年,離李甯退役已經整整20年。就在今年紐約時裝周上,李甯品牌以全新的面貌進入國際視野,并在互聯網上引起了新生代年輕人的關注和贊譽,李甯品牌脫胎換骨般的時尚氣息再次點燃了人們對國産品牌的信心。(卡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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