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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綜時代的偶像養成

時間:2024-11-05 10:26:50

“中國的娛樂文化正在向受衆參與性方向發展——和傳統電視媒介不同,網絡平台為受衆提供了更多的自主性。”

——廈門大學中文系青年學者楊玲《創造101》(東方IC供圖)

《偶像練習生》總決賽。圖中間為蔡徐坤(東方IC供圖)範丞丞紅得比範冰冰快

《偶像練習生》剛剛結束20天,範丞丞已經嘗到了成為“愛豆”的滋味。4月26日,他在新浪微博上發了一張需要購買微博會員“V+”半年服務才能點擊看到的照片,服務價格是60元。一夜之間,超過8萬人點擊,活動收入達到了480萬元。新浪微博、範丞丞所在的經紀公司樂華、範丞丞三方皆大歡喜。

20年前,他的姐姐範冰冰主演《還珠格格》第一部時,一集的片酬隻有1800元;半年拍下來,片酬不足5萬元。想買一條600元的裙子,要站在櫥窗前看半天。

“現在他(範丞丞)比我要紅了。”《偶像練習生》結束後,範冰冰曾這樣向媒體表示。自2018年1月參與視頻網站“愛奇藝”制作,并在自有平台上播出的偶像男團競演“養成”真人秀綜藝節目《偶像練習生》之後,“範丞丞”三個字頻頻登上微博“熱搜”。節目收官之後,範丞丞和其他最終勝出的8名選手共同組成了“9人男團”:NinePercent。據稱,範丞丞的粉絲人數超過300萬。

從幾乎零知名度的“素人”到“流量明星”,這條路,範冰冰走了将近20年,範丞丞隻用了3個月。與其說,這是範丞丞的個人魅力所緻,毋甯說,這是造星平台的力量。

作為2018年的“開年網綜”,視頻網站“愛奇藝”的自制綜藝節目《偶像練習生》于2018年1月19日正式播出,播出一小時後點擊量破億,刷新了網絡綜藝節目的紀錄。根據藝恩視頻智庫數據,從1月19日開播至4月6日晚收官,《偶像練習生》單集平均播放量2.4億,累計播放量達28.6億,排在春季檔新播網綜首位。

“第一季帶來的市場反饋,甚至超出我們當時的預期。”愛奇藝副總裁、《偶像練習生》總制片人姜濱說,“不管是在愛奇藝的播放量、微博讨論量,還是各種話題聲量、關注度,包括所有參加節目的練習生加在一起的粉絲漲幅(增長量),都是一個很大的數字。”

《偶像練習生》收官僅僅兩周後,4月21日,騰訊視頻出品的中國首檔“女團青春成長節目”《創造101》開播。101位少女将在這個節目中進行訓練、競演,最終勝出的11位選手将組成偶像組合出道。根據目前制作方向傳媒公布的數據,《創造101》的首播量達到了2.2億播放次。

5月初,同樣由騰訊視頻聯合哇唧唧哇、TME出品的“偶像養成類娛樂選秀節目”《明日之子》的第二季開始官宣,公布了包括何炅、楊幂、李宇春、吳青峰、華晨宇在内的全明星嘉賓陣容,定檔6月29日播出。

2017年6月10日,《明日之子》第一季開播。截至2017年9月25日,官方公布的節目總播放量高達38.7億,單集播放量為4億。除此之外,《明日之子》的微博熱度也非常亮眼,微博話題#明日之子#閱讀量81.8億、讨論量5033.6萬,話題閱讀量和讨論量都是網上第一。

截至2018年4月10日,主流視頻網站共上線35部網絡綜藝,貢獻流量86億。網綜越來越成為重要的流量入口,“首播過億”已經成為衡量一檔網綜節目是否成功的重要标志。

曾任浙江廣電集團副總編輯、北京文化總裁的資深電視人夏陳安,策劃出品過《中國好聲音》《奔跑吧!兄弟》(簡稱“跑男”)等多檔知名電視綜藝節目。在夏陳安看來,随着視頻網站完成從單一的媒體播出平台向制播一體化的轉變,從2017年開始,互聯網綜藝節目和傳統電視綜藝節目事實上已經出現了一個分界點,在這之前,電視是絕對的優勢渠道。

“在這之前,網絡綜藝給人的印象就是小打小鬧,花小錢辦大事。比如《奇葩說》《吐槽大會》,在電視人看來都是小兒科。但是2017年,《中國好聲音》跟《中國有嘻哈》同年播出。‘好聲音’這一年的影響力在下降,而《中國有嘻哈》卻在不斷飙升。而且《中國有嘻哈》集中了一線優質資源,投入和陣容絲毫不輸給《中國好聲音》。”夏陳安說。

“網絡綜藝現在開始高舉高打了。網絡綜藝大舉進軍,可以跟電視綜藝抗衡了。”夏陳安說。

互娛時代,被“PICK”的偶像

練習生們的超音速走紅,給所在的經紀公司也帶來了種種始料未及的問題。

“坤音四子”是指“坤音娛樂”旗下的四名藝人:嶽嶽、木子洋、蔔凡、靈超,他們以練習生的身份,參與了“偶練”的錄制,并在節目中表現亮眼。

随着節目的推進,“坤音四子”人氣高漲,公司裡堆滿了粉絲送給他們的禮物。初嘗“明星”滋味的他們,也感受到了粉絲們的瘋狂:跟蹤、追車、闖紅燈、搶拍照片。

飯圈中,有一個群體叫作“私生飯”。他們自稱藝人“粉絲”,但卻幹着給偶像安裝跟蹤器、潛入偶像家中、打騷擾電話、不分晝夜地在他們出沒的地方蹲點偷拍等等可怕的行為。

另外一種粉絲,出于對偶像的“愛”,會給經紀公司加諸種種壓力。“感覺公司做的永遠都不對,粉絲才是對藝人無條件最好的,而公司和粉絲永遠是對立的——這種狀态我覺得是不對的。”談起這些,坤音娛樂CEO秦周懿非常無奈。

秦周懿是“90後”,2016年回國創立“坤音娛樂”之前,她在英國帝國理工大學讀碩士。作為BIGBANG的粉絲,2013年,她參加了BIGBANG的倫敦演唱會,并從中發現了偶像市場的巨大商機。

“當時我喜歡聽演唱會,以為自己就是粉絲,但回國之後,真正做這行的時候我才發現,我可能根本不算現在意義上的粉絲。”秦周懿說,“我沒有他們狂熱。我隻在喜歡的明星出作品的時候,才會關注一下,音樂會也是到了我在的城市才會參加。明星是我生活中的一小部分。但現在的粉絲感覺可能全天都在關注藝人所有的信息,每天藝人都在幹嗎,都要去抓取,去分析和剖析。”

面對誤解,秦周懿覺得很委屈:“我也知道我服務的是粉絲,當你真情實感地投入了很多東西、結果也不差的時候,你為之付出的那個群體居然還會不理解你、誤解你,就會特别受傷。”

“中國的娛樂文化正在向受衆參與性方向發展。”廈門大學中文系青年學者楊玲說,“和傳統電視媒介不同,網絡平台為受衆提供了更多的自主性。”

相比2005年的“超女時代”,如今的網綜觀衆,不僅可以通過移動端實現觀看節目時間、地點的自主選擇,也可以通過進度條任意決定觀看順序。通過會員付費方式,也可以實現對廣告的零接受。

而在傳統的電視傳播中,觀衆的這些自主性,是不可想象的。“在電視這個平台上,觀衆是被動接受的。”楊玲說。

2005年的“超女”時期,進入分賽區20強以上的晉級賽後,才會開啟“短信投票”機制,其他針對觀衆進行的商業模式也非常有限。然而如今,《偶像練習生》甫一開播,就将節目大大方方定位在“養成”類真人秀。“養成”通過付費投票來實現。選手的每一次進階都需要觀衆投票進行“PICK”,粉絲們稱之為“打投”。

“網站有N多方式逼着你花錢。”楊玲開玩笑說。

在楊玲看來,“超女”時期,勝出的人選依然是評委、媒體、受衆三種力量的平衡,湖南衛視還比較看重專業的權威性。李宇春的唱功當年在評委内部是有争議的,最終以大衆投票勝出。到了“偶練”,每一票都是靠大衆投,完全把選擇權交給了觀衆。導師的意見隻是給受衆做參考,并沒有決定性作用。

因此,也可以說,這些明星能夠成名,不再僅僅是經紀公司重金投入的結果,也是粉絲們用真金白銀養成的。

以NinePercent中的蔡徐坤為例。蔡徐坤粉絲團官微于2018年1月成立,粉絲有80萬,核心管理人員有15人,他們的職業包括大學教師、法官、企業管理人員、銀行管理人員等等。日常工作包括官微信息發布、線上組織投票“打投”、線下各種應援活動以及公益活動等等。

比賽期間,練習生的粉絲群們每家都有發起集資。前期,蔡徐坤粉絲團官微僅是通過内部管理人員集資,就投入了不少于10萬元人民币的費用用于第一輪和第二輪“打投”以及線下應援。接下來的第三輪和第四輪,投入的資金和心血更多。

此外,一些品牌方也會主動與粉絲團隊聯系,合作活動。“品牌方的活動其實更偏向幫助品牌相關合作項目進行推廣和宣傳,他們其實更看重的是坤坤和品牌的加成效果,希望面向更多的蔡徐坤粉絲群體。”管理員A女士這樣說。

相比傳統的明星藝人與粉絲的關系,“養成系”偶像與粉絲的關系更加微妙。

一方面,正如管理員強調的那樣,“對他的心态更接近我愛自己孩子的心态,會去關注他的進步、他的不足,同時希望付出有回報,希望他可以得到他想要的舞台”。

另一方面,大部分粉絲對還處于“養成階段”的藝人是相當苛刻的。姜濱向記者介紹了一個新詞“顯微鏡女孩”——“她們非常苛刻,在各個細節上去找你的問題。她們善于發現兩種問題:一種是不好的表現,一種是暫時還沒有被大家發現的”。

這些問題包括日常行為舉止,也包括對女性的态度、對一些比較重要的社會議題的态度等等。《偶像練習生》錄制過程中,一些選手因為被這些“顯微鏡女孩”挖出了之前的“黑料”而不得已退出了比賽。

“養成系的‘愛豆’和傳統模式的偶像還是有一點區别的:養成系愛豆看重的是他的堅持和努力,他的成長,更注重内在的品質。”蔡徐坤粉絲團官微管理員說。

蔡徐坤粉絲團官微管理員認為:“養成系偶像最重要的是互動感。偶像和粉絲是互需的關系,連接的紐帶越強粉絲的黏度會越好。”

《偶像練習生》錄制期間,坤音娛樂将“坤音四子”的一些日常活動花絮發布在了網上,在這些視頻中,四子們同住一套一室一廳,早餐是4塊錢的煎餅果子,被戲稱為“貧民窟男團”。

秦周懿說,發布這些花絮,并非是要刻意營造四子“接地氣”的形象:“我不是為了他們接地氣而這樣,而是我覺得這樣是對的,就應該是這樣。因為你這個行業跟别的行業沒什麼區别——你選擇當藝人,跟其他任何從業者都一模一樣。人家怎麼上班,你也應該怎麼上班。然後你上班每天的辛苦,是為了未來付出努力,這是很正的東西。而不是你來這裡要當大明星,就是要一人之上。沒有那個,要過很普通的日子。”

“他們(粉絲)真的就是我們的服務對象,是我們的受衆群體,是我們的底層建築,是很重要的。”秦周懿說。

偶像經濟的“藍海”還能藍多久?

2018年5月,NinePercent所接下的品牌代言,總金額已經過億。

而早在“樂華七子”于“偶練”中博盡眼球之前,成立于2009年的樂華娛樂,8年來已經陸續推出了UNIQ、YHBOYS等四大組合。其中,UNIQ組合也是從2010年開始培養,2014年9月份才正式出道。出道第二年已實現盈利。

“中國市場在2014年的時候,這種男團很稀缺,後來很快就接到了許多廣告代言的機會。”樂華娛樂CEO杜華這樣對媒體回憶。2017年,UNIQ的中國成員王一博常駐湖南衛視主持《天天向上》,出演《人間正味是清歡》男二号,人氣、商業價值倍增。

回憶2016年剛剛開始做坤音娛樂時,秦周懿說:“當時在國内的市場上,藝人以歌手和演員居多,同時歌手和演員分得非常清楚。但事實上現在的娛樂市場已經變成了娛樂綜合體:我不是單純的演員,我也不是單純的歌手,我是一個偶像。什麼是真正的偶像?——他的實力是非常綜合的,可以上綜藝,可以唱歌,也可以表演。但是這樣的人我們還沒有,專業院校培養的都還是局限在某一類上。”

從前期演藝技能的培訓,到出道後的宣發、推廣、運營,打造一個偶像團隊的造價相當昂貴。秦周懿坦言在“坤音四子”上的投入已經超過了1000萬元人民币。而杜華則根據自己的經驗,認為做一個團至少要砸4000萬~5000萬元。目前,樂華旗下的幾個組合,有的已經回本,有的持平,有的還在繼續投入。

然而,“偶練”尚未結束,坤音已經開啟了Pre-A輪融資,估值超過3億元。為“偶練”輸送選手的麥銳娛樂、AIF娛樂、次元文化,在2017年已經相繼融資。秦周懿表示,雖然目前坤音娛樂尚未實現盈利,但是她對公司的前景并不擔心。在她的計劃中,“坤音”旗下的練習生,将來的發展版圖會是全球性的。

在秦周懿的計劃中,“坤音娛樂”想要建立的是一個類似于韓國SM、YG公司的偶像全産業鍊,除了孵化、培訓、推出市場、宣發等,坤音還打算把粉絲經濟的後端收入囊中,比如周邊、榜單、衆籌等等。至于盈利來源,除了藝人本身的商業代言、演藝片酬、粉絲經濟、商業活動,坤音還有商演承辦、音樂制作和版權收益等。

作為《偶像練習生》的總制片人,姜濱現在忙碌的重心是制作和“偶練”相關的音樂打歌節目。同時,《偶像練習生》第二季的策劃也正在展開。

“音樂的舞台是整個偶像市場當中不可或缺的一環,因為偶像不可能僅僅隻接代言,或者在社交媒體上與粉絲互動。”姜濱說,“我做這個打歌節目,也不僅僅隻針對NinePercent,而是面向偶像這個市場。愛奇藝關注的是整個偶像市場。”

事實上,對于行内的網綜操盤手們來說,一檔爆款“偶像養成”網綜,它的價值絕不僅僅限于節目本身,甚至藝人的價值本身。

2016年,夏陳安擔任北京文化總裁。在那期間,夏陳安一手組局打造了《極限挑戰》《跨界歌王》《高能少年團》等知名網綜。同時,他也熟悉了“IP”“流量”“産業鍊”這些“互聯網切口”。

“藝人所帶來的流量,所帶來的未來開發空間是不可限量的。圍繞這個IP,有沒有可能開發相應的電影、網劇,打造新的藝人明星,做成打通影視、藝人經紀、新媒體、綜藝、IP授權運營等泛娛樂全産業鍊,具備完整的運營能力——這是我們當時在探索的。”夏陳安說。

2006年,中國社科院發布“文化藍皮書”,估算“超女”整個産業鍊各方直接總收益約7.66億元;上、下遊産業鍊倍乘社會經濟效益,社會經濟總貢獻達幾十億元。

十多年過去,偶像産業的從業人員,對偶像産業的市場價值,期待隻高不低。

“進這一行的時候,我知道音樂市場有600億元。我覺得600億的音樂市場,偶像至少能貢獻60%。而且600億已經比電影總票房要高了,所以我當時就覺得真的有空間可以做。”秦周懿說。

針對當下“偶像養成節目”的紮堆播出,姜濱表達了自己的憂慮:“當偶像市場是一個熱點市場的時候,所有人都會殺進來,這其實對于資源的稀釋是很嚴重的。《偶像練習生》裡面,比較優秀的選手都是經過了一年、兩年,甚至更久的學習,但這種學習在海外可能要延長到四年或更多。但是當娛樂市場一窩蜂去追随這種效應的時候,可能更多的練習生會被速成化——半年,或者三個月,隻要稍微學點舞蹈動作,就把他推到舞台上。市場趨之若鹜,就容易把他們的方向帶偏,這個是我擔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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