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7日,雄安新區,航拍白洋澱5A級景區白洋澱破題
4月21日,《河北雄安新區規劃綱要》(以下簡稱《規劃綱要》)出爐,讓一年來加諸其上的想象終于有了形狀:如果從零開始造一座新城,這座“理想城市”可以是什麼樣?
在一張白紙上建新城,對于這次主持雄安規劃編制的中國城市規劃設計研究院(以下簡稱“中規院”)來說不是第一次。就在10年前,北川重建就為怎麼建一座新城提供了實踐基礎。中規院總規劃師朱子瑜是北川和雄安規劃的主要負責人之一,他說:“中規院是從2016年5月按照《關于研究設立河北雄安新區的實施方案》的具體要求,在嚴格保密的情況下開展雄安新區概念規劃的編制工作。2017年4月1日雄安新區正式設立之時,确定了要編制新區總體規劃、起步區控制性規劃、啟動區控制性詳細規劃和白洋澱生态環境治理及保護規劃。”規劃一上來的挑戰,就是如何處理城澱關系。
朱子瑜說:“在白洋澱邊上建新城,一是不能‘因城廢澱’,要處理好‘城’與‘澱’的關系。那麼,一方面要劃清城市建設和白洋澱保護的界限,另一方面也要充分發揮城市濱水的潛質,實現‘藍綠相間,城水共融’。二是防洪和排澇。白洋澱曆史上就是‘華北之腎’,是一個生态敏感性比較強的地方。這裡地勢相對低平,規劃必須拿出和現有城市建設不一樣的辦法,解決好防洪和排澇的問題。”美國矽谷Google總部。矽谷因高科技吸引人才,繼而發展為城市如何處理“城”和“澱”的關系?朱子瑜說,白洋澱景觀那麼好,肯定有為城市所用的沖動,但如果城市和白洋澱的關系處理不好,就有“因城廢澱”的隐患。所以規劃時先定了一條規矩,“禁入澱”,城市建設不占白洋澱一寸土地。第二條規矩是“慎臨澱”,臨近白洋澱的地方建什麼、建多少、怎麼建,要特别謹慎小心。第三條,“宜望澱”,80%的城市建設用地遠離白洋澱,給澱區一個生态自我修複的環境。在這裡白洋澱是主人,城市是客人,并盡量站得遠一些。相應地,形成了“北城”“中苑”“南澱”的城市格局,北面是城市,南面是白洋澱,中間則是園囿景觀。
還有個難題是防澇和防洪。朱子瑜提到,這裡原先是澱區,後以農業生産為主,地勢較低的問題并不太顯著,但現在要建設城市,對于防洪、排澇問題的解決就成了前提。對于防洪的問題,規劃中更多從區域角度入手,通過更大範圍的統籌協調和水利設施建設來解決。那麼,防澇怎麼處理?他們将城市建設用地劃分成組團,像“龜背”一樣,中間的縫隙是生态廊道,形成生态“海綿”。朱子瑜說,城市不“看海”,但城市組團之間會有很多“海”,充分利用寶貴的降水資源,城水共融。
另一方面,一旦下大雨,白洋澱的水漲起來會不會倒灌過來呢?朱子瑜告訴我,現在要在這裡建城市,就要提高堤壩的防洪标準。他們想建一個生态型的堤岸,通過相應的景觀手法處理,讓人看不出是堤岸。中國城市規劃設計研究院總規劃師朱子瑜(王旭華攝)差異性城市景觀
“再建一個深圳?或者再建一個浦東?都不是,雄安要找到新的城市發展模式。”朱子瑜指出,從城市景觀來看,這次《規劃綱要》中說得特别具體:“嚴格控制建築高度,不能到處是水泥森林和玻璃幕牆。”
高樓林立、水泥森林的景觀是怎麼形成的?朱子瑜說,在GDP和土地财政的驅動下,不去考慮公共空間、綠化環境的擠占,就會到處都是高樓林立。但如果我們換一種思路,擺脫土地财政依賴,那麼高樓林立的景觀就不一定是必然選擇了。
另一個差異性景觀是交通。朱子瑜說,雄安新區的出行以公交和慢行為主,不會給小汽車提供無限量的行車和停車空間,而留出更多的道路和街道空間給行人、自行車、公共交通。另外,未來城市裡也會實施創新的智能交通、共享交通,在現有道路供給不變的情況下,提高出行效率。
還有一個不同之處,是利用白洋澱的自然景觀,讓森林環城、濕地入城,3公裡進森林,1公裡進林帶,300米進公園。此外,要提高空間的舒适性、可達性和安全性。比如,小學生有專門的學徑,步行上小學,中學生騎車去上學。按照鄰裡概念設計社區尺度和規模,形成15分鐘生活圈。
因此,要想在雄安形成一個“反磁力中心”,就是要讓工作、生活在雄安,比工作、生活在北京的條件更好。朱子瑜說,一方面,産業安排上要錯位,事實上雄安規劃的一些産業更多是國家戰略中亟需解決的短闆,比如網絡安全、材料科學、基因工程等。另一方面,是讓人去得到、住得下、住得好。通過軌道交通,半小時就能從北京到雄安,而且孩子上學、老人看病,都有優質的公共服務資源。
一張“中國臉”
“如果說雄安還有什麼不同,那就是有一張‘中國臉’。”朱子瑜形容。一說“中國臉”,容易被理解得非常狹隘,比如建築“大屋頂”,但其實是要從規劃上借鑒中國傳統的營城理念。
在城市中心組團範圍内,規劃了一個方城。朱子瑜說,自古以來,方城形制一直是中國城市的主要形式,特别是在華北平原。方城中間的交叉十字形成兩條軸線,也是它的空間骨架。南北中軸線展示曆史文化生态特色,突出中軸對稱、疏密有緻、靈動均衡;東西軸線利用交通廊道串聯城市組團,集聚創新要素、事業單位、總部企業、金融機構等。
在100平方公裡的起步區内,劃分出了5個組團,每個組團大約25平方公裡。對城市居民而言,這是一個既可職住平衡又具效率的規模,還是可以感知且易于慢行的尺度。更重要的是,這5個組團之間的廊道,是城市通風和景觀的廊道,也是處理排水所需的濕地廊道,這樣可以形成多層次海綿,成為一個水網密布的城市。
古代營城還有一個重要的理念,就是把城市放在山水格局之中。雄安也以大尺度造園的方法,在城市南面的低窪地帶,設計了十幾處園囿景觀。朱子瑜說,這是借鑒了北京的三山五園,特别是圓明園“九洲清晏”裡台地的做法,構成了一個園林系統,也是具有園林景觀的城市功能片區。
在城市周圍,規劃師們希望原有的農村景觀能在很大程度上保留,和城市景觀相融。另外,吸收了傳統營城中關于“千年林”的概念,在城市周圍造林,留下森林遺産。這樣一個林中城,本身也可以形成限定城市向外擴張的界限。而對于城市南面的白洋澱,則盡量退耕還澱,對現有葦田荷塘進行微地貌改造,修複多元生境。
這樣一個景觀體系——“一方城”“兩軸線”“五組團”“十景苑”“百花田”“千年林”“萬頃波”,是隻能在詩歌裡感受到的意境。朱子瑜希望,在未來的城市裡,讓它再現。